一時間,大總管內部人心浮動。很多官吏認為當初大夥過於急功近利,不該對吳良謀和於常林等人表示支持。更有甚者,還試圖勸說朱重九毀掉盟約,追究幾個主導者的責任。
誰料向來從諫如流的朱重九,這次卻又難得獨斷專行了一次。非但駁回了毀約的提議,並且立刻宣布,大總管內部停止對此事的爭論,任由外界評說。隨即,又動用大總管府和淮揚商號的所有力量,給第五軍團提供全力支持。
而支持的方式之一,就是向荊州附近的各路各州撒錢。用淮揚新鑄出來的金、銀、銅、鐵四種新幣,收購各地的糧食和各類特產,同時低價向上述地區銷售淮揚所產的棉布、絲綢、農具以及各類生活用品。
因為在座某些人當時心懷抵觸,再加上準備倉促,所以這一招施展得極為簡單粗暴。幾乎就是淮揚商號的貨船,滿載著四種製錢逆江而上,通過在當地的關係商戶,以及軍情局撒出去的細作,對著地方大砸特砸。銅臭之氣,令沿江兩岸的士紳名流無不掩鼻。
但十幾船‘阿堵物’砸過之後,效果卻不是一般的好。非但荊州附近的百姓對淮揚的印象迅速逆轉,連沿江的其他地區,淮揚大總管府的形象也大為改觀。
一片熱鬧的歡笑聲中,中兵參軍劉伯溫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當初吳良謀炮製《荊州之盟》,用軍隊給商販背書時,他的反對最為堅決。過後四下裏山雨欲來,他也是力主大總管府收回盟約,並對吳良謀施加懲處的總源頭。如今事實卻證明,讀書人和士紳們的口誅筆伐,在大總管府的真金白銀麵前,根本無還手之力。讓自詡深謀遠慮的他情何以堪?
“如果實在不行的話,工局可以在金元裏多摻些銅,降低其成色!”根本沒人注意到劉基的落落寡合,一名吏局的官員站起來,大聲提議。
他的提議,迅速被一陣反駁聲給吞沒。“不成,大總管說的是,信譽,信譽第一。”
“對,咱們寧可以後不再造金元,也不能自己毀了自己的名聲!”
“金子和銀子的比價一直在變,誰知道哪天,就又落回一換十!”
“甭說一換十,一換八的時候,我都遇見過!”
......
也不怪大夥興奮過度,在此之前,他們從沒想過,原來還有不出兵就打擊敵人的辦法。這太符合傳說裏頭“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形象了,讓每個人都覺得自己仿佛是孫武在世,諸葛重生。
“眼下市麵上,一兩金子能換幾兩銀子?一直是這樣麼?大概多長時間變化一次?”朱重九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敲敲桌案,把話頭拉回正題。
“不一定!”內務處主事張鬆對此頗有研究,從座位上站起來,拱著手回應,“眼下咱淮揚差不多剛好是一兌十一,湖廣那邊大概能到一兌十二。但廣州路和泉州路等地,因為海商雲集,金價反而要低得多。一兌十、一兌九都有可能。”
“那為什麼沒人到廣州和泉州拿銀子換金子?”朱重九聽得奇怪,忍不住低聲追問。
他記得在準備製幣之初,張鬆就跟自己提醒過銀價的波動問題。自己之所以在銀元之上加鑄了金元,也是為了穩定貨幣而打算。誰料實際操作起來,依舊沒能完全將問題解決掉,至少把金幣買回去重新回爐這一招,讓大夥都始料未及。
“啟稟主公,微臣以為,原因至少有三!”張鬆雖然以前在蒙元那邊是個大貪官,但無論智力還是反應速度,卻都屬於一流水準。稍作斟酌,便條理清楚第給出了答案,“第一,金銀比價波動不定,除非事先有準備,否則未必來得及。第二,便是因為路途上不安全,官府、綠林都得打點,得不償失。第三,就是泉州、廣州的貿易,事實上都被當地的大戶把持。外人一頭紮進去,輕則賠得血本無歸,重則連命都會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