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番話好說不好聽,特別是砸在逯魯曾這高中過榜眼的大賢心窩子上,簡直比直接拿刀子捅他還要令其難受。於是話音落下之後很久,車廂裏就是一片死寂。祿老夫子哆哆嗦嗦,哆哆嗦嗦,擺子打了許久。才猛地吐出一口氣,呻吟般說道:“好,好你個蘇長史,原來一直打的就是榜紅莊的主意。如此混吃混喝一輩子,你就不覺得心中有愧於主公麼?”
“有什麼慚愧的,蘇某可是押上了全家老小的性命!”蘇明哲拱拱手,毫不掩飾地回應,“況且主公的手氣正旺,根本不用蘇某給他幫什麼忙。蘇某隻要盯著別人,莫被其偷看了主公的骰子,莫被其出了老千就足夠了!”
“你,你.....”逯魯曾又一次被噎得無言以對。
蘇明哲的話根本說服不了他,但是他同樣也影響不了蘇明哲。並且他心裏非常明白,整個淮揚大總管府上下,不止蘇明哲一個人抱此種態度。可以說,滿朝文武中的絕大多數,都對朱重九有著近乎信徒般的崇拜。認為自家主公是天縱之才,每一步都包含著無比的深意。如果大夥的想法與主公不同,則是大夥膚淺,理解不了主公的深謀遠慮。絕不肯認為,自家主公也是個凡人,偶爾也會犯下大錯,甚至由著性子肆意胡作非為。
“善公,你聽蘇某一句!”蘇明哲笑著拱了拱手,低聲奉勸,“你老了,蘇某也早就不是年青人。有些事情,咱們不懂,就別跟著瞎攙和了。主公年方弱冠,銳意進取一點兒,有何不可?況且他想做的事情,咱們未必都懂。咱們懂的那些東西,都是用在大元朝的。但大元朝被咱們輔佐成了什麼樣子,你也不是沒有看見!”
“呼------”逯魯曾長長地吐氣。如果別人說他老,他肯定立刻就會翻臉。但蘇明哲最後這幾句話,卻深深地打在了他心裏。朱重九正年青,整個淮揚也跟他一樣年青。他們還有時間去犯錯誤,他們不怕多做一些嚐試。他們嚐試之後,也許就會走出一條與前人完全不同的道路來。而自己過去在大元朝所積累的經驗,卻無法阻止大元朝向覆滅的終點狂奔。所以有時候管得越多,反而是好心做了錯事,毀了淮揚大總管府的生機!
想到這兒,逯魯曾看向蘇先生的目光,終於變得柔和了起來。半晌之後,慘笑著搖搖頭,低聲道:“人都說你蘇長史糊塗。誰知跟你蘇長史比起來,祿某才是真正的糊塗蟲。受教了,今日點撥之恩,祿某沒齒難忘!”
“就好像你嘴裏還有多少牙一般!”蘇明哲先大大方方受了逯魯曾的禮,然後笑著調侃。“人到七十古來稀,少生點氣,然後留著老命看你孫女母儀天下,比啥都強!到了,到了,。等會兒跟我找地方嘬兩盅去,放著好日子不享受,你天天跟自己的晚輩較哪門子勁兒?哪天他當了皇帝,還能虧待得了你們老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