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赴會 (下 二)(2 / 2)

“你,你這廝知道不知道好歹?!”李喜喜被氣得兩眼冒火,大聲嗬斥。這回,他可不是光著想替丁德興找台階下了。剛才後者的那番話,已經直接指向了朱重九本人。擱在過去大元朝那邊,就是誹謗朝政,攻擊上官。最寬,也是個流放千裏的罪名。

“不知道,我就是不服。你把我拉到朱總管麵前,我也照樣是這幾句話,不服,就是不服!”丁德興梗起脖子,黑色的麵孔因為憤怒而變成了紫裏透紅。

“行了,行了,是劉某唐突了!”到了這個時候,劉伯溫才明白問題出在什麼地方。憑心而論,他先前還真沒覺得脫脫罪孽深重。相反,因為推脫脫在大元朝那邊的遭遇心生同情,在他眼裏,脫脫的形象反而更加高大。隱隱的,已經能與平話裏的嶽武穆相比肩。

此刻被丁德興劈頭蓋臉罵了一頓,才恍然醒悟,原來於芝麻李和趙君用兩人的老部下眼裏,脫脫早已經是不共戴天的寇仇。並且按照淮揚新政的標準,脫脫的罪行,一點不比張明鑒那廝小。隻要被淮安軍抓住,必然會處以極刑。

不過這種時候,他肯定不能把責任,全都推到朱重九身上。往大了說,作為臣子,替主公背黑鍋,原本就是他的份內之事。往小了說,朱重九隻是說要兌現跟脫脫會麵的承諾,可沒有說過,不再追究後者水淹數百萬無辜的罪行。

所以不管心中有多少委屈,劉伯溫都繼續笑著拱手,“李將軍別再勸了。丁將軍,也暫且息了雷霆之怒,聽下官解釋幾句。若是下官解釋之後,丁將軍仍然覺得不妥當的話。下官自然會將你今天的意思,原原本本轉達給主公,勸主公收回成命,別再去給脫脫長臉!”

“哼,狗咬呂洞賓!”李喜喜撇了撇嘴,將頭側到了一邊,懶得再看丁德興的臉色。

而丁德興本人,見劉伯溫始終彬彬有禮,也不好做得太過分。咬了咬牙,躬身作揖,“劉參軍盡管說,丁某洗耳恭聽。要知道,末將剛才那些話,並不是針對於你!”

“省得,劉某省得!換了劉某與將軍易地而處,恐怕也要火冒三丈!”劉伯溫笑著點了點頭,低聲安慰。“但是這其中,肯定存在誤會。主公去見脫脫是一碼事,主公殺不殺脫脫則是另外一碼事,兩者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嗯?”丁德興聽得微微皺眉,銅鈴大的眼睛裏,充滿了困惑,“參軍能否解釋一二?丁某讀書少,性子急,請參軍大人勿怪!”

“有什麼可怪罪的?誰還沒個脾氣?況且你我既然有幸為同僚,自然要互敬互助,哪有剛剛認識,就立刻互相拆台,互相告黑狀的道理!”劉伯溫笑了笑,先給丁德興和李喜喜兩人吃了一粒兒定心丸,然後繼續說道,“主公去山東之前,曾經跟脫脫有約在先,於黃河之上會麵,共謀一醉。雖然當時主公是為了麻痹脫脫,給跨海奇襲創造戰機。脫脫本人,也未必安著什麼好心。但畢竟答應過了,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

“那又怎樣?你自己都說,主公當初是為了麻痹老賊了!”丁德興心裏隱隱湧起一抹不太妙了預感,硬著頭皮回應。

當初朱重九答應脫脫會麵的事情,他可是親眼目睹。並且很清楚,朱重九親自領著奇兵冒險跨海的最基本目的之一,就是為了取敵軍一員大將首級,告慰芝麻李的在天之靈。而事後朱重九也的確做到了,攻克膠州後,與王宣前後夾擊,把益王的兵馬打得潰不成軍。將大元朝那邊有名有姓的管軍正副萬戶和四品以上的地方官員,陣前殺了二三十個,遠遠超過了當初於眾人麵前的承諾。

這也是他後來死心塌地,跟了朱重九的原因之一。出言必踐,一諾千金。哪怕芝麻李已經死去多日,哪怕趙君用等人早就翻不起什麼風浪,也絕不反悔。

然而脫脫畢竟是寇仇,豈能享受自己人才有的待遇?正鬱悶間,丁德興又聽見劉伯溫繼續說道,“主公如今不失信於已經窮途末路的脫脫,則將來必然不會失信於天下。丁將軍氣度恢弘,這其中意義,想必能夠明白。”

“你說得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我就是看不得那脫脫不遭報應!.”丁德興越聽心裏越不是滋味,咬了咬牙,紅著眼睛說道。

“一事歸一事!”劉伯溫快速打斷,“脫脫請求主公兌現承諾,主公自然不屑在會麵之時,命人將其拿下。但會麵結束之後,則前諾已了。那脫脫接下來無論往哪邊走,隻要主公一聲令下,老賊即便肋生雙翼,也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