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些已經累得筋疲力盡的年青後生們,卻果斷地拒絕了大夥的好意。紛紛掙脫拉過來的手臂,紅著臉拚命往同伴身邊退,“阿伯,阿婆,不能,我們不能進門!”
“大哥,謝謝了,真的謝謝了。我們這是雙崗,沒上邊的命令,誰都不能擅自離開!”
“我們有紀律,有紀律。我們是,我們革命軍,我們這邊管得嚴,跟別人家不一樣!”
“老鄉,別客氣了。我們是革命軍,革命軍,我們和別人真的不一樣!”
.....
一個個操著異鄉風味的陌生口音,聽在當地人耳朵裏,卻無比的親切。膠州城內的小門小戶,瞬間就徹底放了心,再也不怕坐在家中禍從天降。而那些原本準備花錢免災的中等人家,見淮安軍的紀律如此嚴明,也都覺得肚子裏頭立刻踏實了許多。隻有幾個背景雄厚,見多識廣的商行掌櫃,感覺與眾人恰恰相反。望著街道上那一張張害羞的麵孔,一整宿未曾合攏的眼睛,愈發顯得深邃。
“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第二不拿百姓一針線,百姓對我擁護又喜歡,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努力減輕百姓的負擔.....”見當地百姓越來越熱情,唯恐麾下弟兄們把持不住,有一名都頭幹脆扯開嗓子,唱起了大夥熟悉的歌謠。
“三大紀律我們要做到,八項注意切莫忘記了,第一說話態度要和好,尊重百姓不要耍驕傲,第二買賣價錢要公平,公買公賣不許逞霸道.....”嘹亮的歌聲,立刻從城中幾條主要街道上響了起來,每一個唱歌的年青將士的臉上,都寫滿自豪。
金色的陽光刺愈發明亮,從半空中照下來,照亮他們稚嫩的麵孔,照亮他們冷硬的前胸甲,照亮他們沾滿泥土的護腿和戰靴。將他們一個個照得像金甲戰神般,高大威猛。
正在拉將士們進屋休息的百姓,陸續鬆開了手臂。他們聽不懂對方的鄉音,卻能聽得懂這歌聲裏,所包含的善意和驕傲。
“他們說,他們是革命軍.....”幾個去淮揚進過貨的店鋪夥計,帶著滿臉的欽佩,低聲向周圍的人解釋。
“他們是革命軍!”眾人無論聽懂聽不懂,紛紛點頭。
革命這兩個字,出自《周易·革卦·彖傳》:“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
其所包含的意思過於生僻,並不是所有人都聽聞過。但是,大夥在極短的時間內,卻清楚地理解眼前這群年青人,和自己以前見過的所有持刀者的不同。
他們不是為了搶掠財貨而來。
他們也不是單純地為了將蒙古人趕走,換了自己去坐衙門裏的位置。
至於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大夥猜不到。卻能感覺出,如同他們成功了,大夥的日子,肯定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因為,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預先展示出了他們的將來。
“遵守紀律人人要自覺,互相監督切莫違反了,革命紀律條條要記清,百姓子弟處處愛百姓.....”歌聲中,年青的展示們一個個抬頭挺胸,渾身上下,灑滿金色的陽光。
“隻要淮安軍不撤走,大夥就誰也別輕舉妄動!”臨近西市的一棟深宅大院內,膠州商行大掌櫃張昭,忽然歎了口氣,回過頭,衝著身後的同行們,低聲吩咐。
“那咱們的發船日期....?”其他幾個掌櫃互相看了看,然後不甘心地詢問。
“船期照舊,大不了按照淮安的規矩,再給姓朱的交一筆稅錢!”膠州商行大掌櫃張昭咬了咬牙,快步補充。
“那,那,那可是不小一筆錢呢!”
“咱們,咱們東家那邊,如果問,問起來,怕是不好交代!”
“那,那咱們還不如走市舶司呢,好歹,好歹還能疏通關係,少交一些!”
.......
眾掌櫃立刻發急,七嘴八舌地反對。
“那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張某不勉強!”張昭瞟了眾人一眼,淡淡地說道,“反正,張某會跟自己的東家說,以後出海的貨物,全都走膠州。”
“這,這.....”眾掌櫃們眨巴著眼睛,無法理解張昭的決定。
“天要變了,難道爾等沒發現麼?”衝著眾人笑了笑,張昭忽然說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隨即,走下樓去,大步走向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