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哨子聲忽然又響了起來,將所有淮安軍將士從短暫的失神中喚醒。隨即,整個鐵三角大陣又開始向前推進,“轟轟轟”,“轟轟轟”,牛皮戰靴踩得大地上下晃動。
“衝上去,衝上去攔住他們!”探馬吃軍隊陣列裏,有將領在聲嘶力竭地大叫。但是語調裏,卻隱隱透出了幾分恐慌。
如此冷酷的殺戮,他們也是第一次見到。在此之前,他們周圍,從來沒有任何人,將軍隊訓練得像一台機器般,不帶絲毫屬於人類的感情。、
“衝上去,衝上去殺光他們!”的確,有大批的回過神來的探馬赤軍,組成他們最拿手的小隊衝上。就像一群秋夜裏的飛蛾,絕望地撲向明亮的篝火。
大批的飛蛾,在剛剛接近火焰邊緣,就被活活“燒死”,落在篝火周圍,變成一具具屍體。
但是也有少數個頭足夠大,運氣足夠好的飛蛾,在同伴的掩護下,成功地砸入了火焰中央,發出“咚咚”的聲響。
長三角形的淮安軍槍陣,被砸出一個又一個小的塌陷。然而,這些塌陷卻很快就恢複如初。
倒下的淮安軍士卒,被迅速推開,無論生死。
裏層的弟兄,則逐排向前補位。雪亮的槍鋒,平平地指向陣外,等待對手下一次靠近,等待下一次出槍,無悔,亦無懼。
肉搏戰幾乎在剛剛展開的瞬間,就進入了白熱化狀態。
從沒被打得如此慘痛的探馬赤軍,在各級將領的督促下,一次又一次,以各種方式,向淮安鐵三角展開了反擊。
他們不甘心。
他們無法忍受。
明明那群剛剛放下鋤頭的農夫什麼都不會,連基本的兵器搭配都不懂。就知道拿著一杆長槍不斷地向前捅。
而他們,卻是祖一輩,父一輩都以征戰為生,每個人至少都熟練掌握了兩種以上兵器,並且通曉不下二十種戰陣配合。
他們是天生的掠食者,而對手不過是一群獵物。
誰曾想到,這群獵物卻突然長出了犄角,捅破了掠食者的肚皮!
往前捅,往前捅,往前捅,沒有變化,沒有後招,這算什麼本事?
然而,虎撲、蛇盤、狼躍、鷹擊,各種各樣的戰鬥花巧,在上百杆齊刷刷前捅的長槍麵前,卻全都失去了作用。
隻要雙方距離接近到半丈以內,三角陣中,就是齊齊的一排長槍。
每個人身體的寬度上,至少有一杆。無論是向左挪動,還是向右閃避,總有一杆長槍在那裏等著你。
有些武藝嫻熟的探馬赤軍,毫不猶豫地臥倒在地,試圖從對方的下盤尋找突破口。
然而,令他們無比絕望的是,沒等他們靠近攻擊位置,已經有數條長槍,從三角陣的第二排捅了出來。自上向下,梳子般,護住了第一排將士的雙腿。
攻不進去,他們隻能徐徐後退,然後等待對方主動追擊,露出破綻。
但是,淮安軍的三角陣中,卻沒有任何人主動追出來。整個軍陣緩緩地調整到最初形狀,緩緩前壓,依舊像先前一樣,不疾不徐。
凡是被三角陣壓到的位置,都迅速土崩瓦解。
巨大的壓力下,探馬赤軍紛紛後退,以免成為槍下之鬼。
但是,總會有一些血勇之輩,不甘心就這樣被擊敗,寧願用生命捍衛祖輩的榮譽。
他們瞅準機會,咆哮著衝上去,試圖力挽狂瀾。
他們慘叫著被長槍挑起來,掛在三角形大陣邊緣,成為一具又一具屍骸。
“衝上去,保力格,賽絲丁,你帶人衝上去。把他們擋在這裏,脫因帖木兒馬上就會趕過來!脫因帖木兒與賀將軍馬上就到了!咱們已經能看到他們!”王保保被家將們強行協裹著後退向河畔,一邊退,一邊大聲喝令。
不是輸不起,然而,他卻無法容忍自己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輸在一個無名小輩之手。
如此醜陋的軍陣,如此簡單的戰術,根本就不是一個懂行的將領所為。王保保甚至相信,三角陣裏頭那個姓徐的家夥,從來都沒完整地讀過一本兵書,也沒係統地學習過任何臨陣戰術。
但是,他卻被逼得隻有招架之功,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還好,在謀略上,他還略勝出了一籌。
隻要能組織起身邊的弟兄們,將這個三角陣纏住半刻鍾。脫因帖木兒與賀將軍兩個,就能從兩側趕過來,從三角陣最薄弱的後方,發起攻擊。
他不相信,八千多探馬赤軍,依舊吃不下這一千淮安農夫。雖然這群農夫已經武裝到了牙齒。
“衝上去,衝上去,擋住他們。脫因少爺馬上就到了!”家將頭目保力格,大聲叫嚷著,從身邊召集起百餘名探馬赤軍,再度頂向那個鐵三角。
“弟兄們,跟著我來!”千夫長賽絲丁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咬牙切齒地命令。
他們兩個都是王保保麾下數得著的勇將,無論身手和威望,都遠在其餘將領人之上。身先士卒地衝向了淮安軍,立刻引起許多人的舍命追隨。在極短時間內,就重新組成了一道頑強的攻擊陣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