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先前不是還說剛剛打下了池州和徽州麼?”
“是啊!彭先生的攻擊如此犀利,怎麼會突然落到如此尷尬境地?”
“不是吧?這轉折也太急了些!”
......
周圍的毛貴等人,聽得眼神發僵,忍不住議論紛紛。南派紅巾打一個地方,丟一個地方,的確屬於人盡皆知的事實。但是說南派紅巾中實力最強的東路軍,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卻讓大夥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畢竟彭和尚也是一個沙場老將了,論威望和影響力,隱隱還在劉福通之上。劉福通當初憑著一群烏合之眾,能硬頂住也先帖木兒的三十萬大軍,最後待芝麻李等豪趕到,群起而破之。彭瑩玉再不濟,也沒有被董摶霄這種無名鼠輩逼進絕境的道理?!
陳友諒聽了,臉孔立刻漲成了一塊豬肝兒。從趙普勝身後轉出來,也給朱重九做了個長揖,嘴裏結結巴巴地說道:“大總管恕罪,大總管恕罪!末將剛才的話,的確是在打腫臉充胖子。眼下我東路軍手裏,的確存著大把繳獲來的糧食。但兵器、弓箭、鎧甲,都差不多已經消耗殆盡了。軍中的老兄弟,也死得死,傷得傷,無力再戰。隻有十幾萬入伍不到半年的新兵,手裏拿著木棒和鐵尺,實在有些擋不住敵軍的四麵圍攻。特別是那董摶霄,原本是要乘船渡江來找大總管送死的。但大總管這邊前後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打到了江邊上,他不敢再捋大總管虎須,就又掉頭紮向了我們那邊。就指望著與其他賊將聯手毀了我東路軍,好給孛羅不花叔侄找回場子!”
“怎麼又跟我淮安軍扯上了關係?敢情我家總管打仗打得利落,反而成了錯了?”參軍陳基在旁邊聽了,忍不住輕輕皺眉。正準備出麵駁斥幾句,卻又見到趙普勝一把將陳友諒推開,大聲說道:“大總管有所不知,那董摶霄手裏,如今也有一種叫做大銃的火炮。威力雖然遠不如大總管先前所賣給我軍的四斤炮,數量卻至少有二三十門。我軍跟他們對上,每次未等正式交手,就先吃了一個大虧!”
“前一段時間,從大總管這邊購買的火炮,我東路軍隻分到了三門。每門以一擋十,自然非常吃力!”丁普朗想了想,也在旁邊大聲補充,“而據末將派人打探,董摶霄的火炮,就是仿造的四斤炮。他先派人花費重金江北某處買到了一門,然後集中了數百江南的巧匠星夜仿造。那江浙行省,這些年仗著海貿之便,官府甚為有錢。做起事情來,完全不惜血本兒!”
“不光是炮,官軍的鎧甲兵器,也越來越精良!”接連被趙普勝打斷了兩次,陳友諒終於學會了實話實說,“而一些地方上的豪紳,因為誤信謠傳,以為我紅巾軍會分其土地財產,也都自組鄉勇,處處與我東路軍做對。所以我東路軍如今每向前走一步,周圍的敵人就成倍的增加。雖然暫時還能保住池州和徽州不失去,長此以往,恐怕也精疲力竭了!”
“所以家師聽聞朱總管已經打下了揚州,就立刻派我們兄弟前來聯絡。不敢請朱總管發兵相助,但火炮、兵器和鎧甲,請大總管務必多賜予一些。我東路軍願意以高出先前三成價格,拿糧食換取兵器。請大總管務必念在同是漢家男兒的份上,仗義援手!”趙普勝眼裏含著淚,再度深深俯首。
“請大總管務必施以援手!我等不怕死,隻怕死得如此不值!”丁普朗也俯身下去,淚流滿麵。
隻有陳友諒,到了此刻還保持著頭腦的絕對冷靜,一邊給朱重九施禮,一邊繼續碎碎地說道,“我軍缺兵器,卻多糧。大總管這邊,兵器綽綽有餘,糧食的缺口卻甚大。不如......”
“你給我閉嘴!”趙普勝忍無可忍,狠狠踩了陳友諒一腳,低聲喝令。隨即,又一個及地長揖,“末將也知道,大總管這邊有許多為難之處。但末將隻請大總管給我等一個公平戰死的機會。不要讓弟兄們再拿著血肉之軀,去擋二韃子的炮彈和刀鋒。大總管若能答應,末將,末將和東路軍全體弟兄,即便將來在九泉之下,也要結草銜環,以報總管相助之恩!”
“大總管,大總管,請您看在大家都不甘為奴的份上,務必救我等一救!”丁普朗一邊抹淚,一邊哽咽著求肯。
“大總管......”在座眾人,除了逯魯曾一個老頭兒之外,其他都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正值血熱心熱之時。聽趙普勝和丁普朗二人說得淒涼,忍不住紛紛將頭轉向朱八十一,用目光幫忙求肯。至於先前說得那些防範的話,一個個早已忘到了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