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軍比咱們有錢!”傅友德猶豫了一下,開始努力尋找借口。有些話,他自己心裏想想就行了,不敢跟李喜喜說。雖然對方是他的好兄弟,可這個好兄弟的腸子卻是一直通到底。把一些話告訴了他,隻會害了他。所以,還不如讓他繼續糊塗著。
“比咱們有錢?”李喜喜不知道傅友德是在蓄意誤導自己,愣了愣,歪著頭追問,“這關錢什麼事情?練兵打仗,總不能拿錢去砸!否則,誰能砸得過蒙古朝廷!”
“怎麼說不關錢的事情!”既然決心誤導好兄弟了,傅友德索性誤導到底,“隔三差五就吃一次肉,和半個月都難見一次葷腥,體力能一樣麼?咱們趙總管雖然占著睢陽、徐州兩座大城,可都不是什麼富庶地方。至少兩地加一起,都比不上淮安這個大鹽倉。朱總管那邊鹽利豐厚,兵馬又少,所以士卒們非但吃得好,穿得好,鎧甲、兵器也無不精細。這樣用金子堆起來的兵馬,士氣能不旺盛麼?再加上他們手裏火炮多,打仗從來不靠人命往上堆,誰還不樂意用心訓練?況且能當上戰兵,至少軍餉就能養家糊口。從十夫長起,據說每升一級就能翻上一倍。換了你我兄弟,若是從小兵時做起,恐怕也會個個拚了命地訓練,拚了命地立功。不圖別的,就圖多拿幾吊錢,讓家裏的老婆孩子活出個人樣來!”
“那倒是,咱們這邊如果也開那麼高的軍餉,兵馬至少得砍掉一半兒。好多人啊,嗬嗬,估計也就沒錢娶小老婆了!”李喜喜聽得有滋有味,砸吧者嘴兒感慨。
雖然傅友德盡力在誤導他,可他卻依舊察覺出了一些東西。比如說士兵和底層軍官的待遇,淮安軍和徐州軍放一起比,簡直是天上地下。但往高層了走,情況就恰恰反了過來。雖然按傅友德的說法,淮安軍的將士,級別每提高一級,軍餉都可以加倍。可將領們拿的,都是明白數。而徐州這邊,花樣可就多了去了。除了趙總管私人賞賜的,還有各種心照不宣的暗招。拿多拿少,完全靠將領自覺。但風氣一開起來,即便再潔身自好的人,也免不了也要隨大流。否則就會失去麾下部屬的真心擁戴,徹底成為一名光杆將軍!
據李喜喜所知,傅友德現在,就有點孤芳自賞的趨勢。而他的兄長傅友仁恰恰相反,總是能夠和光同塵。所以現在兄弟兩個互補一下,還能在軍中站穩腳跟,並且都能得到趙總管的重用。哪天若是傅友仁不在了,恐怕傅友德的本事再強,也會成為眾人合力打壓的目標,進而迅速失去趙總管的寵愛。
“都是過慣了苦日子的,窮人乍富,娶幾個小老婆炫耀一下,也是自然的事情!”被李喜喜的話徹底勾起了心事,傅友德笑了笑,滿臉苦澀。“其實沒啥大不了的。怕就怕,娶完了小老婆,就掉進紅粉大陣裏爬不出來。你沒聽人說過麼,溫柔鄉乃是英雄塚。蒙元朝庭這麼久沒動靜,說不定哪天就會以傾國之力來攻。大夥卻還忙著比誰的小老婆多,誰的小老婆漂亮.....唉!”
“不會的,不會的,你多慮了!”李喜喜聽了,立刻將頭搖成了撥浪鼓。非但沒有再去追究淮安軍和徐州軍到底差別在什麼地方,反而努力安慰起傅有德來,“至少,咱們趙總管,心裏頭一直繃著根弦兒。我跟你說啊,他那個人雖然表麵上隨性,心裏頭可明白著呢。就在你出征這些日子,他已經又拉起了兩萬多弟兄,並且徹底收編了黃河上的幾夥水上好漢。蒙古人想要報複咱們,至少得先過得了黃河才行。”
“是麼,那就是我多慮了!”傅友德想了想,強顏裝笑。“唉,最近天天被淮安軍比著,難免會多想一些雜七雜八。嗬嗬,嗬嗬....”
收編水上好漢,恐怕不光是為了阻止蒙元朝廷的大軍南下把!有些事情,不去想,也許永遠不會明白。真的去想了,瞬間就能夠讓人不寒而栗。朱重九為什麼不早不晚,打下了高郵之後,立刻按兵不動,弄什麼高郵之盟?郭子興和孫德崖兩個走那麼慢,真的就是因為麾下弟兄不爭氣麼?“韃虜未退,豪傑不互相攻殺”,這一條又是針對哪個?就憑郭子興和孫德崖那兩萬烏合之眾,朱重九會在乎麼?隨便將五支新軍派出一支,都能輕鬆碾壓的貨色,直接幹掉豈不一勞永逸,何必拉著他們簽署什麼盟約?!連郭、孫兩人的烏合之眾都要拉上,卻把淮安軍中最善戰的胡大海部留在了後方,這朱重九,到底在提防著誰,還不清清楚楚麼?!
正鬱鬱地想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淒厲的號角,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宛若清晨的北風。緊跟著,從正南和正東兩個方向,同時有數匹快馬,飛一般跑了回來。馬背上,淮安軍的斥候拚命揮舞旗幟,“敵襲,敵襲,前方三裏,出現敵軍!”
“敵襲!敵襲,側麵二裏半,有敵軍埋伏!”
“敵襲,前方有大股敵軍出現,規模尚不清楚!”
“側翼,側翼有兩支敵軍。總兵力不下三萬!正快速向我軍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