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姓朱的除了火炮之外,又鼓搗出來了一種新的破城利器。以往大夥誰都沒見過的,並且曆史上根本沒有過記錄的。寶應城逃回來的潰兵不知道那到底是何物,隻是說賊軍出動了一種巨大結實,並且能自己行走的鐵甲車。而鐵甲車下到底藏了什麼,為何會讓寶應城的東牆像豆腐一樣垮掉,卻是誰也說不明白。
未必是火藥所炸。宿州被攻破後,殘兵敗將們報告上來的消息,契哲篤曾經親眼看到過。據他們說,當時宿州城的城牆是隨著“轟隆”一聲巨響,整段飛上了半空。而這回據寶應城逃回來的潰兵所講,寶應城是毀於一連串悶雷聲中。並且城牆是向正下方自己癱倒,而不是向上飛出。波及範圍僅僅限於兩座馬臉之間的城牆,和距離城牆不到一丈遠的範圍。更遠的處,甚至連土渣都沒濺到。
“妖法,朱屠戶使的是妖法!卑職,卑職可以對天發誓,親眼看到朱屠戶登台作法,腳踏七星.....”跑回來報信的百夫長臉色煞白,賭咒發誓。
“推出去,斬了!”沒等對方把話說完,契哲篤便下令將此人處以極刑。
契哲篤不相信神佛,所以也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什麼妖法存在。即便是有,他也必須先親眼看到妖人朱屠戶的施法過程,然後再報給朝廷,讓朝廷找大德高僧出馬,尋求破解之道。所以他可以接受戰略上的失敗,也可以棄城逃命。但是他卻不能準許自己連麵兒都沒跟朱屠戶打一下,就望風而逃。
他必須戰,哪怕明知道打不過,也必須跟朱屠戶打上一次。弄清楚了對方的真正底細,才能離開高郵。這是他做臣子的義務,也是他作為一個蒙古人的驕傲。成吉思汗當年橫掃萬裏,可不是靠著城裏那些躺在祖宗功勞簿上吃軟飯的窩囊廢。那些人身上,已經沒有任何蒙古人的味道。而他,卻至今沒有忘記祖先的榮耀,至今還把這份驕傲牢牢地刻在心裏。
“不好啦,紅巾賊來了,朱屠戶來攻城了!”忽然,門外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叫喊,令屋子內的悲壯氛圍瞬間土崩瓦解。
“啊!”知府李齊立刻到兵器架子上抓寶劍。副萬戶納速刺丁則抽出彎刀,挺身將契哲篤護在了自己背後,“大人勿慌,末將帶你殺出去。胡裏奧、托哈,你們兩個立刻到門外備馬!哈拉金,你速去控製住西門。”
“是!”副萬戶納速刺丁的三個兒子齊聲答應,撒腿就往外跑。還沒等跑到府門口,卻“咕咚”一聲,與正衝進來的千夫長盧守義撞了個滿懷。
“大,大人!”千夫長盧守義顧不得往起站,趴在地上大聲彙報,“張,張士誠,張士誠回來了。張士誠帶著隊伍回來了,就在東門外請求進城!”
“張,張士誠?你說的可是張九十四?”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契哲篤費了好大力氣,才響起張士誠是哪個來。皺著眉頭,低聲追問。
“是,是張九四!”盧守義喘了幾口粗氣,繼續大聲彙報,“還有李伯升,張九四的弟弟張世德,就是張九六,還有呂珍、潘原明,瞿啟明等人,都回來了!還,還帶著五千多兄弟!”
“啊!”聞聽此言,河南江北行省左丞契哲篤愣了愣,又悲又喜。
正所謂疾風知勁草,在此危難時刻,連城裏的蒙古人官員都偷偷收拾了行李,隨時準備搭乘小船朝揚州逃命。張士誠作為一個入伍才兩個多月的新兵千戶,居然收攏了如此多兵馬回來助戰,這份忠心,如何不令人感動?
但知府李齊心裏,卻比契哲篤又多了一份謹慎。搶在對方下令打開城門之前,站出來,大聲詢問,“張士誠是從哪個方向來的,軍容可否齊整,在他身後,可有追兵出現?”
“沒有!”千夫長盧守義想了想,用力搖頭。“啟稟知府大人,張士誠是從東北方向跑回來的,隊伍拖得很長,身後沒有追兵!”
“嗯!”契哲篤立刻意識到了李齊在提醒自己什麼,皺著眉頭,低聲沉吟。還沒等他決定到到底接納不接納張士誠的忠心,門口又衝進一個八尺多高的軍漢。“噗通!”朝地上一跪,一邊哭,一邊匍匐著向前爬動,“大人,大人請開恩,開恩救我家兩個兄長一救。末將,末將願意和家裏兩位兄長,永遠追隨大人,肝腦塗地,百死不悔!大人,大人開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