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不重!”老兵痞聞聽,明白朱八十一不會再追究自己先前提議棄軍逃走的罪責了。連聲答應著跳上了坐騎,一抖韁繩,如飛而去!
“這老滑頭!”朱八十一衝著此人的背影罵了一句,笑著搖頭。老兵痞對他的忠誠,到目前為止還完全依靠金子來維係。所以對此人在危急關頭的表現,他也不覺得有多失望。唯一遺憾的是,老兵痞在此戰中表現出來的能力,看起來也就是個千夫長水平。距離他自己先前期望的高級參謀型人才,差得可能不止是一點半點。
“好在又找到了一個徐達!雖然很大可能隻是重名重姓!”想到曾經頂撞過自己,最後又帶頭去執行斬首行動的那個年青漢子,朱八十一心裏多少感覺到了一絲安慰。“重名重姓也沒關係,朱元璋的本名是朱六十四,徐達的本名十有七八是徐大,還有什麼胡大海,張九十四,這些人的名字一聽,就知道都是草莽之輩。到最後還不就是他們將蒙古人趕回了漠北?!憑什麼彼徐達跟著朱元璋就能成為無敵統帥,此徐達跟著自己就注定一生平庸?”
抬起頭,他試圖從戰場上尋找徐達的身影。卻隻看到弟兄們在東一搓,西一簇繼續追殺敵軍,根本無法分辨出誰跑到了什麼位置。而先前那群如狼似虎的阿速騎兵,則像進了屠宰場的牲畜一樣,隻顧低著頭四處亂竄。既沒有勇氣負隅頑抗,也找不到正確逃命方向。隻要被拎著長矛的紅巾士兵追上或者迎麵堵住,就立刻丟下兵器哭喊求饒。
朱八十一看見有個身材瘦削的輔兵,像猴子般跳了一匹戰馬的背上,扯住鎧甲上的皮索,將阿速人單手扯下了坐騎。然後撥轉馬頭,用馬蹄朝著落地者臉上猛踩,一下,兩下,三下.....。那阿速士兵明明手裏拿著短劍,卻忽然間忘了如何使用。躺在血泊中,努力躲避著馬蹄的踐踏,嘴裏發出連聲的哀嚎!
職業強盜被擊潰了之後,表現不比職業農夫強多少!朱八十一不忍心繼續看,將頭轉到另外一個方向。卻發現吳良謀帶著幾十名莊丁,像趕羊一般將數量與他們自己差不多的阿速騎兵押了回來。他們都是徒步,對手全騎著高頭大馬。但徒步者卻個個昂首挺胸,威風不可一世。騎在馬背上者則耷拉著腦袋,眼睛盯著地麵,宛若一群沒有靈魂的土偶木梗。
戰場上其他地方的情況大抵也是如此。那些沒來得及逃走的阿速人,要麼被紅巾軍士兵推下馬來當場斬殺,要麼被數量遠遠少於自己的紅巾軍士兵像趕羊一樣驅趕回來,沒收掉武器鎧甲,集中看押。還有很多身上帶著傷的,則被憤怒的紅巾軍士兵當場斬首,腦袋像葫蘆一樣掛在腰間,以便過後統計戰功。
“嘶——!”朱八十一被周圍的血光晃得有些頭暈,走了幾步,慢慢彎下了腰。弟兄們在報複,報複剛才阿速人對他們的瘋狂進攻。但這報複的手段,也忒酷烈了些!他們這樣做,與蒙元的士兵,還有什麼分別?!
朱八十一雖然不會幼稚到想把後世解放軍的軍紀搬過來,可看到自家弟兄與蒙元朝廷的士兵一樣凶殘時,依舊覺得很難適應。據他所知,一支所向披靡的現代化軍隊,必然對武力的使用非常克製。而越是喜歡濫殺者,在遇到挫折時表現越差。哪怕他們拿著超過對手整整兩個時代的武器,哪怕他們打著各種道義的大旗。
正憤懣間,親兵隊長徐洪三從側麵傳過來,聲音裏帶著難以掩飾的狂喜。“都督,屬下保護不周,都督大人恕罪!”
“罪什麼?剛才大夥都打亂了套,誰還顧得上誰?!”朱八十一迅速扭過頭,假裝自己剛才什麼都沒看見,笑著說道。
“多謝,多謝都督不究,不究之恩!”徐洪三將砍豁了的樸刀丟在地上,彎著腰,大口大口喘粗氣。他的臉上和手背上各有一道血口子,身上的板甲也到處都是凹進去的傷痕。鮮紅的血水,正順著傷痕深處往外湧,淅淅瀝瀝流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