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裏，二師哥他們走了之後，尚有一絲意識的師父和我說，讓我幫他報仇，我知道師父那是在求我，我驚慌極了，一麵是疼我愛我的師父，一方是親我幫我的師兄，我感到了我脆弱的大腦不斷的裂開，那種痛苦，我這輩子也不想再嚐第二次······”
“渾渾噩噩中，我答應了師父，十年之後，一定會殺了三個師兄為師父報仇。我還記得那時候師父的表情，他明明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他明明是那麼的痛苦，但他卻笑著摸摸我的頭，和我說，有我這樣的弟子，是他的驕傲。”
李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滴渾濁的淚自他的眼角滑下，帶著一絲微光，掉在了腳邊的泥土裏：“師父最後和我說的一句話，是他求我替他背負著靈武者的驕傲，好好的活下去。說完這句話，師父就去世了······”
“靈武者的驕傲？”
“恩，靈武者的驕傲。”
李烽慢慢點點頭，說：“雖然師父沒有說起過，但我卻從幾個師哥那裏聽說過，介宗的弟子雖然有一些是咒術師，有一些是靈武者，但就如二師哥所說，靈武者是被淘汰了的咒術師，是咒術師中的渣滓，所以在咒術師的世界裏，靈武者的地位太低太低。師父不知為什麼在年輕時失去了魂戒，隻能選擇成為靈武者，漫長的這些年，師父所受的痛苦，一定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了吧······”
“師父常常說，靈武者的驕傲，就是忍耐，忍耐一切痛苦，忍耐一切悲哀，忍耐一切不幸，忍耐一切孤獨。既然背起了劍，就要用劍的驕傲活下去，無論有多痛苦，無論有多悲傷······”
李烽停下嘴不再說話，他的眼睛早已因淚水變得模糊不清，軒書夜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輕笑：“你們的師父，是一位真正的師父，能有這樣的師父，真是你們四人最大的幸運。”
“謝謝。”
李烽輕聲說，試著動了動手，卻隻能動一下手指，天冥鎖魂陣的餘力實在是太強！
“你有一個落腳的地方沒？我們把你送回去休息吧。”
麥麥忽然說，看得出來，他已經被李烽的故事感動了！
“不用了。”李烽搖搖頭，嗅了嗅吹過鼻尖的風，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知道他們為什麼叫我李瘋子嗎？”
“因為你殺的那一百個人？”軒書夜沒有看他，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山腳下的那片小樹林中。
“恩，半年前，我回到了以前介宗所在的那個小村莊，介宗的最後一點殘跡也被附近的村民拆毀了，我回去的時候，他們正要在那裏放一把火清理草木，然後在那裏建糞塘。”
“怎麼會？”
“我過去想要阻止他們，但他們卻嘲笑我，嘲笑我那三個師哥，嘲笑我師父，我拔了劍，那一天我一共殺了一百三十八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有老人······”
李烽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自那以後，所有知道我的人，都叫我李瘋子，他們說，我是被一頭熊活活嚇瘋的······”
軒書夜站了起來，拍拍李烽的肩膀，輕聲笑道：“有些錯總是應該被原諒的，像你這樣的男人，即便要悲傷，也要悲傷出一個樣子。”
說罷，目光輕輕掃向那片小樹林中走出的那些手持武器的人，淡淡道：“我是不會讓一個明白何為驕傲的男人死在一些落井下石的小人手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