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以北，陳餘的軍隊已經被困了多日。
秋日的天氣有些反常，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淡淡的幹草味。觸目今日秋日的枯枝和荒草，還有手中的武器所散發出一種淡淡的鏽味。
陳餘看著天上的驕陽，想起當下自己的處境，不禁心有所動，感慨道：
“景之遠兮，行千裏；人之困兮，步難行。誌之高兮，上雲霄；上雲霄兮，空奈何。”
語氣低沉，一字一頓。
吟誦完，陳餘想起了當初自己和張耳一起謁見張楚王陳勝，率兵不戰而下邯鄲邊郡三十餘城，那是何等的威風，如今卻落得這種地步，忍不住有些感傷起來。
低沉地歎了一口氣，手再一次緊緊地握住了寶劍。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陳餘自然了解苛刻的秦法，“誹謗者組，偶語者棄市……”，何況是像他這樣聚眾首領，必定要碎屍萬段。
所以陳餘已經想好了，隻要秦軍一發令攻擊，他就立刻拔劍自刎，免得被人羞辱。
“陳將軍這是何為？”陳餘的副將趙平看到陳餘手緊緊地握住了佩劍，自然明白陳餘的想法，便上前問道。
“哎！”陳餘歎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趙某常自詡讀書五車，但卻膽小如鼠，如今卻沒有像陳將軍這樣怕事，陳將軍不想知道原因嗎？”趙平當然知道陳餘歎氣的緣故，所以先從自身說起。
陳餘握劍的手慢慢地鬆開了，然後疑惑地看著趙平，沒有說話，但那眼神很明顯是趙平說下去。
“其實我們從一開始就做錯了一件事！故而落到如此境地！”趙平見引起了陳餘的注意，這才正色道。
“什麼事？”
“我們背天道而行，故而……”
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陳餘“噌”的一聲轉過身來，怒目盯著趙平的眼睛。
趙平被陳餘這麼一盯，嚇的倒退了幾步。
“你趙平學富五車，難道也認為天地之間有鬼神嗎？”
趙平點了點頭：“天命不可違呀！”
陳餘沒有說話，突然一下子拔出了寶劍，架在了趙平的脖子上，咬緊了牙關，憤恨地說道：“給人謀略的，如果看到主將偏路，卻不指正，看到主帥跌倒，卻不扶持，這是應該的嗎？既然你知道天命不可違，那你當初為何不早說！”
趙平看了看架在脖子上的寶劍，依舊麵不改色地說道：“當初我見少一樣東西，所以想通過這一次經曆，希望將軍能夠明白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陳餘的手又在劍上加了幾分力道。
“信仰！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同時也是可悲的。！”趙平說著把架在脖子上的寶劍拿開，接著說道，“信仰可以支撐一個人去做應該做的事，而且也可以約束一個人不敢去做不應該做的事！”
趙平說到這裏，背轉了身子，沒有說話。
陳餘耷拉下了雙手，低下頭想了想，突然又一抬頭，再次把劍架在趙平的脖子上，一手推著劍身，說道：“你是說我沒有信仰嗎？”
趙平依舊笑著轉過身來，點點頭說道：“是的，當初張神人不讓我們出兵，但陳將軍卻一意孤行，故而罹此災禍！”
陳餘瞪大了眼睛，咬緊了牙關，另一手卻緊緊地握在了劍身上，鮮血從陳餘的手上慢慢地滴到了地上。
許久，陳餘突然扔掉了寶劍，朝著趙平雙手做了一個揖，然後誠懇地說道：“陳某先前孤傲自大，以至於落到如此境地，還往將軍指點！”
趙平又笑了起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