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蔣渠笑道:“我昨天就已經知道皇帝要釋放你了,所以就一直在大理寺門口候著,但是你剛出大理寺就被人接走了,我也不識得是哪家的達官顯貴,所以不好現身……直到你從胡國公府出來以後,我就一直跟著你,至於你做的那些事……嘿嘿嘿。”
陸績狂汗,做了丟人事不可怕……熟人看到了才尷尬。
“呃……你是怎麼知道的?”陸績趕忙岔開話題道。
“是將仕郎李淳風告訴我的,秦姑娘交代我去找了李大人,這第二封錦囊也是給他的……至於裏麵寫了什麼,是不是他救的你,我也不太清楚。”蔣渠搖頭道。
陸績輕輕點了點頭,他從程咬金那裏已經得知了當日朝堂奏對的基本情況,有誰在幫他,又有誰在反對……他已有了基本的了解。但根據程咬金所說,這其中李淳風好像也摻和不進來呀,他官職不高又無實權……但秦非煙是聰明人,她既然特意給了李淳風一封錦囊,想來也是有她的用意的。
唉……最近智商欠費了,猜不透,陸績狠狠揉了揉腦仁。
“對了,不是說還有一封錦囊是給我的嗎?”陸績突然想到。
蔣渠點了點頭,從腰間摸索出了一個紅色的錦囊就遞給了陸績,陸績接過錦囊,拆開後發現裏麵疊著一張白色的紗布,抖開以後那娟秀的小楷頓時映入眼簾。
“長安局勢,波瀾詭譎。黨爭初現端倪,皇族與門閥爭鬥日盛,還有一道隱形勢力在一旁虎視眈眈……你除掉了長孫斂,不僅毀去了太子的一條臂膀,同樣也會被門閥世族所忌憚,還有花七背後的勢力也不可小覷。處處都是漩渦,欲要自保,先救爾父,望君珍重。”
陸績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他沒有什麼政治經驗,但他也不是傻子,經過秦非煙這麼一番提點,他才發現今日被放出了大理寺還高興的太早了,長孫斂可謂是牽動著多方利益的一條線,這條線被他剪短了,不論是李承乾還是門閥,恐怕都會對他心懷怨憤吧……
還有那個花七,秦非煙所說的隱形勢力,究竟是什麼呢?
至於那句“欲要自保,先救爾父”,陸績已大致懂得了秦非煙想要表達的深意。李世民是一個極富政治才能的君王,他在削弱門閥勢力的時候,是萬萬不會將自己放在門閥勢力的對立麵的,他的做法是扶持新貴來對付世族,自己從中一步步蠶食門閥世族的力量。這或許也是李世民沒有和其他開國君主一樣,一上台就大肆屠戮或罷黜有功之臣的原因之一,王莽篡漢、司馬家篡魏,這些門閥世族在曆史上欺淩皇帝、把控朝局的例子屢見不鮮,李世民不敢妄動,他需要這麼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那些新貴,多是他的麾下的老臣子。
像李靖、李績、尉遲恭、程咬金、房玄齡這些新貴,他們雖然底蘊不如七宗五姓及一些中小門閥深厚,但他們一個個卻是實權派,政權、軍權皆握在手中,名望也是日益高漲。這長安城裏的紈絝圈子就是一個很好的彰顯,和現代社會恰好相反,這裏的官二代們要比富二代們高調囂張的許多。
而這新貴當中,也細細劃分了很多支脈。
這瓦崗一脈,就是新貴中很特殊的一支。以李績、程咬金、秦瓊為首的一幹人等,多為綠林人士和泥腿子出身,早些年奉魏公李密為主,後來李密被王世充打敗,這才聚攏了眾人一並歸順了李唐,而這其中呢,自然也就包括了陸績那個便宜老爹陸伯漢了。
隻不過這陸伯漢向來以文人自居,在瓦崗時也是在給王伯當做文吏,一直覺得和瓦崗這一幹綠粗野莽漢格格不入,自從歸順李唐以後,就已不怎麼和這些瓦崗老人聯係了,反而和房玄齡、長孫無忌等一幹文臣越走越近,自貞觀四年時,已官至吏部郎中。
雖然與瓦崗眾人漸行漸遠,但以出身來看,陸伯漢的確是屬於瓦崗一脈。
所以陸績很明白,要想扛住世族和太子的壓力,就要牢牢抱住這些新貴的大腿,可自己一個毫無人脈可言的毛頭小子,如何和這些開國元勳扯上關係呢?秦非煙替他指了一條路,把他這便宜的老子從大獄裏救出來,進可以抱長孫無忌、房玄齡等一幹文臣的大腿,退可以抱李績、秦瓊等瓦崗一脈的大腿,隻要有人擋在自己的臉前,自己也就沒那麼危險了。
況且……據說這陸伯漢還是個太子黨,總可以在李承乾那裏求求情吧。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得慫。
陸績目光閃爍了良久,輕輕歎了一口氣,緩緩走至了蠟燭旁邊,將這份紗布燃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