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陸績學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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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南郊。

八百裏伏牛山幾乎橫亙躺在了大半個中原地區,此處的官道便緊挨著伏牛山的一脈分支而建,此山不算高,但卻常有野獸出入,往年年景不好時,這座矮山便成了附近農戶們的糧倉,下套,挖陷阱,設獸夾,或是弓箭,削尖的竹竿等等,用這些工具多少總能打幾隻錦雞或是野兔,運氣好的話獵一隻狼或一頭麅子,算是開了利市。

當然了,除了吃不飽飯的農民,權貴們也經常會來此處打獵,畢竟這個年代的娛樂活動實在太匱乏了,權貴不事生產,不勞動,大把的空閑無聊時間如何打發?當然是荒廢蹉跎青春了,不然能幹嘛?

而打獵,正是權貴們宣泄體力和彰顯權力的娛樂方式之一。

眾人騎行至一處平緩的山腳下,便騎著馬兒進了山,深秋時節,山中林木已經有些枯萎,地麵上鋪著一層又一層褐黃色的樹葉,有些光禿的枝椏在秋風中瑟瑟搖晃,林間仍有些許鳥叫,但想來隻是在此駐足歇息,恐怕一會兒就要接著往南飛去。

一群紈絝子弟前呼後擁一副征討水泊梁山的架勢浩浩蕩蕩進山,一路上邊跑邊笑邊叫,陸績騎著馬不由得慨歎,終究是群還沒長大的孩子啊,這和後世那群意氣風發,結伴出遊的大學生們似乎也沒什麼兩樣。

陸績本質上是一個教育工作者,他始終認為,在教育工作者的身上,是應該有包容心的,不論高低貴賤,不論貧富美醜,老師始終都要一視同仁,因為教育教育,教是傳授知識,育是教人做人,如果因為看到學生身上有不足有缺點,就心生厭惡和疏遠的話,那如何做到育人呢?

孩子們不就是來學習如何做人,來改善自己身上缺點的嗎?

陸績發覺自己已經有些丟了做老師的本心了,說實話他平日裏很反感這些橫行無忌的紈絝子弟們,但是他們大多數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放在前世也不過才剛剛上高中,因為階層、教育和培養方式的原因,他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怪他們嗎?

好像也不怪。

人在任何年紀都是有可塑性的,他從來不相信什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因為照這種理論,犯了錯的人從不值得原諒,因為他們的本性不會悔改,做了好事的人似乎也不用表揚,因為他們會一直這麼做下去,事實是這樣嗎?

好像也不是。

很多話說什麼“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這些都是成年人的改變和蛻變,成人世界尚且如此,這些年紀還不大的少年們,有什麼道理不會改變的?如果連自己這麼來自後世的高等教師都開始厭惡他們的話,他們似乎就真的沒救了。

因為在這個時代,文人們根本就不會考慮什麼文化背景和培養方方式,紈絝子弟們鬧出了禍事,他們隻會用文字猛烈的抨擊這些孩子們,將一切惡習和悲慘的後果都歸咎於這些孩子們的惡念。

惡念啊,這個詞是不是有些重了,這些孩子才不過十幾歲的年紀,從小嬌生慣養,沒經曆過社會險惡的他們如何滋生出來惡念?可是文人們不管呐,他們對這些孩子們施與了最大的惡念。

曹雪芹曾在紅樓夢裏寫了這樣一首《西江月》: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這是曹雪芹第一次描寫賈寶玉時留下的詞,可大家在讀《紅樓》的時候,真的覺得賈寶玉很惹人生厭嗎?似乎也不是,在陸績眼中,他們也有不一樣的一麵,也值得被改變。

想了半天,陸績笑了,如果李世民真的建了一個思想政治學校,最適合去教書的嗎,恐怕還是自己。

屈突仲翔在一旁看著陸績發了半天的愣,拍著小馬噠噠噠的跑大了他身前,笑嘻嘻地問道:“表哥,發什麼愣呢,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我在想我也沒帶弓箭匕首什麼的,一會兒就看著吧,正好我也不會打獵。”

屈突仲翔笑道:“好吧,表哥你要是想試試,隨時跟我說,咱倆身材差不多,我到時候把我的皮夾脫給你,弓箭這麼多人隨要隨有。”

看吧,紈絝有時候也不是那麼討厭。

“對了仲翔,我剛才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啊?啥?”屈突仲翔一愣。

陸績一邊拽著韁繩,一邊笑道:“我決定啊……過幾天就回去給你上課,咱們不學《詩》了,直接從《孟子》開始,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一陣殺豬般的嚎叫在林中響起!

“嘿嘿嘿,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