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尋常人來講,尋到親人本是一件開心的事,可是對於陸績而言,他來自後世,從心理上的確難以接受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這一家親戚,尤其無端多出來了一位位高權重的姨夫,他猛然之間還真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麼和他們相處。
尤其是這一路,吳芸一雙水汪汪地大眼睛一直柔情蜜意地看著他,滿眼的母性光輝閃閃發亮,看的屈突仲翔在一旁都吃味兒了。
“三郎,我們平日裏不住在將軍府,這幾天天熱,我怕廚房裏的瓜果蔬菜不新鮮,今天權且出來吃一頓,待回頭芸姨親自下廚,給你做幾道好菜嚐嚐。”吳芸往陸績碗裏夾了一塊魚肉,柔聲說道。
“謝謝芸姨。”
吳芸神色中露出喟然之色,歎道:“一別二十年,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還記得你出生那年我才十六歲,姐姐當時被我爹趕出了家門,剛開始還是我偷偷給她送些米菜,我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娘,她性子倔,這些年恐怕也累你受了不少苦……”
陸績無言垂頭。
屈突壽見吳芸說的不由悲傷了起來,揮了揮手展顏笑道:“大好的日子,說這些傷心事太壞興致了,今天一家人能相認,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是啊娘,今天陸大哥沉冤得雪,你們親人相認,他又為爹獻上了製鹽之法,可以說是三喜臨門,您就別傷心了。”屈突仲翔也忙勸慰道。
吳芸擦了擦眼淚,笑著應是。
“表哥,小弟剛才在路上招呼不周,切莫見怪,以後有空表哥多和我走動走動,少搭理些丘神績那種無賴,那人真是……真是太粗魯了。”氣氛有些沉悶,屈突仲翔怕吳芸再想起傷心事,站了起來嘻嘻哈哈的說道。
陸績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看來自己這個便宜表弟也沒少吃丘神績的虧。
不過這個小表弟生得倒是俊秀,在武將子弟裏算是異類了,說話辦事確實比丘神績那渾人給人感覺舒服的多,陸績當下偷偷點了下頭,對屈突仲翔的評價深表讚同。
屈突壽將二人神態看在眼中,氣哼哼地說道:“三郎,我家這個小子不爭氣,從小他娘和他爺爺就慣著他,別看都十七了,到現在人情世故、詩詞武略什麼都不懂,常年跟那些紈絝廝混在一起胡鬧,你身為表兄,以後可得幫我多教著他點,也莫要被他帶壞了。”
屈突仲翔一臉委屈,小聲嘟囔道:“要帶壞也是他帶壞我呀,他在百花坊都闖出那麼大名堂了,我十七了都還逛過青樓呢……”
屈突壽一巴掌就拍在了屈突仲翔的後腦勺上,氣道:“你毛長齊了嗎?!”
嘶,陸績倒吸了一口冷氣,下意識的也摸摸了自己的後腦勺,生活在文明時代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屈突壽一指陸績道:“人家能做那麼好的詩,你能嗎?人家能從鹽土裏製鹽,你能嗎?你要是被人拿下了大獄,估計早就嚇得哭爹喊娘了,還他娘的惦記著去青樓,我要是有第二個兒子,早就把你抽死了。”
陸績這回是使勁兒在繃著自己的臉,努力不笑出聲,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也成了“別人家的孩子”,剛才還感覺有些別扭,自從經過屈突仲翔這麼一鬧,陸績感覺自在多了。
是呀,打打鬧鬧才能凸顯人與人之間的親近,過分冰冷的禮節,反倒才最疏遠任何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屈突仲翔鬱悶極了,連忙捂住頭求助似得看了吳芸一眼,這才發現,吳芸不知從何處摸索出了針線,正在專心致誌一針一針撩著陸績身上被刮破的衣服,渾然沒有在意幾個人的談話,屈突仲翔捂著腦袋更鬱悶了。
屈突壽這邊罵爽了,這才吐了口濁氣哼道:“哼,還想去青樓,以後你就給我待在國公府裏哪兒都別去,平日裏我公務繁忙,你娘又縱容你,你老是隔三差五的從族學翹學,以後我就讓你表哥在府裏教你讀書,看你還敢不敢出去瞎胡鬧!”
這下輪到陸績鬱悶了。
看看,平白認個親戚有什麼好處?自己又義務勞動收了個學生。
我課時費很貴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