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殘陽,染紅了半邊天。彌天血色使得整個灰蒙蒙的蒼穹顯得如此豔紅妖治、波詭雲譎。冰冷空氣中逸散出來的一股股浪潮般的血腥味凝固了空氣,讓人腸胃翻江倒海,舒暢不得……
皇宮,早已血流成何。
終生誓死為帝諸國效命的死士們還在浴血奮戰,他們擊潰了堅不可摧的皇天朝敵軍,掃退了刀鋒簇簇的叢林,拚死作戰隻為保護帝諸國皇嗣惟一的血脈連城公主。
敵軍潮水般層層湧來,殺完一批,又衝上一批,黑壓壓的人頭擠滿了偌大的皇城。而人頭之後,皇天朝敵軍不留餘地地擺滿了一把把強弓勁弩,冷冽地對著還在垂死掙紮的殘黨,向他們宣判死刑。
帝諸國與皇天朝本來是九州大陸上惟一鼎立的兩大帝國,帝諸國在九州之南,皇天朝偏安九州之北,勢力相當,互成掎角之勢,彼此製衡。
此兩大帝國雖各有國號,沿襲正統,其帝皆名為天子,但天子不握實權,力量均掌握於諸侯手中。以至於諸侯爭霸,實權者縱橫天下,爭相割據,混亂八荒,分裂出許許多多的小國來。
加之帝諸國與皇天朝,九州大陸上共有九個並立的國家,自東往西的國名分別是懷柔、鹿邑、周康、韭曲、帝諸、邏匚、卒木、皇天、車嫘。
懷柔、鹿邑、周康三國雖小,但它們的君主均比較賢明,皆有勵精圖治、任用賢才、賞罰分明之能,又有忠心耿介之臣苦心輔佐。民眾安居樂業,其國勢力與財富蒸蒸日上,遂才有了拓土開疆、混一江表的意思。
卻未知,在這些小國之後,還有皇天這個實力雄厚的帝國,它就像是一隻倨傲的猛虎那樣貪得無厭,對著這些弱小國家眈眈而視、垂涎三尺,然而無法饜足的它卻始終不敢將自己鋒利的爪牙伸向懷柔、鹿邑、周康,因為在它們身旁還有個與它勢力相當的帝諸。
所以,雖有九國鼎立,但相互製衡,除了皇天張牙舞爪一點,其它八國均比較安靜。
百年來,天下太平,鹿死誰手無人知。
正因為太平,而帝諸又處於九州之南,君王漸漸頹靡衰敗,群臣民眾皆沿襲了些文弱豔麗的習氣。日子雖歌舞升平、繁華似錦起來,百姓也變得懶惰起來。
百年時間一過,帝諸裏的百姓幾乎個個都成了薄有才華、沒些骨鯁之人,隻懂得賣弄文辭風騷,抒情弄樂,喜賦善舞,身子骨浸在溫柔鄉軟骨鄉裏久了,便成了一種自然而然的惰性,根本改不過來。
當皇天的百萬軍師壓城而來之時,帝諸昏庸無道的君王還在露台與自己最寵愛的美人鴛鴦戲水。
當皇天朝的九皇子公子璽將他的長劍灋儲劍抵到皇帝的脖頸上的時候,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他的部下以下亂上,上演逼宮這一出百年難遇的好戲。
一抹白,突然從廝殺中綻放開來。
如潔白的梨花,霍然盛開。
那是個無情勝有情的白衣男子,鳳儀秀偉,風骨傲岸,全身散發出聖潔的光芒,有著別樣的魅惑之氣。他翻身一躍,淡月宸稀,眼眸過處,淩厲如匕首,纏綿若蠶絲,隻教人刹那間心神不寧,恍恍惚惚。
他的懷中,是已經熟睡的小公主。
腳底下驀然竄來無數柄鐵槍,毒蛇吐信般紛紛刺向白衣男子。而周遭箭矢如蝗,頃刻襲來,密密麻麻,瞬間壓黑了他的天。此時四周愁雲靉靆,大風狂作,滿空血霧飄漾,男子腳尖一點槍頭,側身急轉,衣袂翩翩間,端的是雁過無痕,回風舞雪。
乜邪劍出。
貧瘠的血色殘陽下,冰劍橫空,一招“涼薄花輕”飛激射出。劍氣淩厲而至,所到之處,如星華璀璨,密集的箭雨瞬間被撞開無數道簾幕,下一刻,漫天都是四散的箭雨。
那劍光一折,在所有人胸口投射出一抹寒冽冽的波心。
頓時,一股寒氣侵入諸人心中,迅速四下彌漫,五髒六腑、四肢百骸瞬間如凍結了般。
眾軍懵極,他們後退數步,將白衣男子圍得水泄不通。
濃濃的血腥味中,融雜著淡淡的梨花香。白衣男子縱然惡戰良久,殺人無數,但他那一身勝雪白衣上,依舊滴血不染。
他傲然於芸芸眾生間,巋然不動,孤冷出塵,睥睨天下,猶如俯仰天地、品察萬物的絕色公子,目光淡然疏遠,不落一物。
“哈哈哈哈……”一名頭頂鐵盔藍羽,身穿玄色鑲銀雲豹紋戰袍的男子在軍隊中狂笑著。
眾人齊齊讓出一條道,抱拳朗聲道:“將軍。”
銀甲熠熠,紅色披風迎風飛揚,在狂風中滔滔翻滾,豔如血。他斜睨著白衣男子半響,冷嗤道:“沒想到,你還有今天。”
白衣男子站在原地,不答不言。
周身散發出冰冷氣息,仿佛天地間,隻身一人。
將軍像一隻老虎看到獵物般眯了眯散發出熠熠光芒的眼,冷笑道:“今日,你絕對會葬身於九皇子的灋儲劍下,我看到時候你還有什麼可驕傲的,哼!”
白衣男子依然不答,連瞟都不願多瞟他一眼。
那將軍目光一收縮,瞳孔驀地一黯。
啊——
慘叫驀然驚起,血花飛濺,潑濺到周遭所有戰士的臉上,冰冷徹骨,腥味濃渥,讓人作嘔,原來是一個戰士的頭顱被那方才說話的將軍活生生地削了下來。那頭顱鮮血淋漓地滾到地上,雙目圓睜,大如銅鈴,似有不甘,還有不信。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連手腳都嚇得冰冷無力,再不忍去看。
“還不快殺!如有違令者,格殺勿論!”
“是!”眾軍齊應,再次握緊長矛,對準白衣男子。
將軍陰沉著半張臉,冷冷地抬起手,“誰抓住連城公主,誰就賞賜白銀一萬兩!”話畢,手重重揮下。
“殺——”
眾人接到命令,發了瘋般蜂湧向那抹白……
帝諸國莫非真的氣數已盡?
白衣男子心一沉,他看了看懷中粉雕玉啄的公主,不禁哽咽。
驀地,他抬起頭,目光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