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談李照東的筆墨山水
名家書畫收藏
作者:鄭工
李照東的內心並不躁動,也無焦慮,所有的躁動和焦慮都在習畫的過程中漸漸被過濾了,主體有時也閑置。禪宗說,這是“無我”。“無我”是一個高境界,主體完全被閑置。《金剛經》有言:“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據說當年慧能聽了這句話,才出家求法,成為禪宗六祖,後立禪法,以“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壇經·定慧品》)。無住者,既不言有,也不言無,不貪戀執著,不膠著於物。所生之“心”亦非心,心乃一名也。故能涵容萬象,遊心無礙,能“應物線形,如水中月”(《金光明經》卷二),呈現一片詩意的空明。
但李照東並沒有放空一切,而是以筆墨修持的方式接納一切。“水流任急境常靜,花落雖頻意自閑”(《菜根譚》)。在他的畫麵上,筆墨常滿滿當當。雖多屬紀遊之作,有則片段,有則全體,總緣之筆墨,因之幽遠,將自我的感受訴諸毫端。李照東是在一點一點地加深,一點一點地擴大,一遍一遍地疊染,全神貫注,無處不到,無論是“筆”或是“意”,無論是“物”或是“象”,無論是“情”或是“境”,總是“漲出”而又悄然地鋪展。近兩年來的李照東似乎並沒有過多耽於“元四家”那空疏的境地,而上溯兩宋,甚而染青帶綠,急切切地,沒有分別,沒有思量,或撥地而起,或陡然墜落,或巍峨蒼茫,或磅礴浩蕩,“上突危峰,下瞰窮穀”。而當此同一境性一旦達到時,筆墨的情態卻被放空了,留下的隻是遙接遠方的思緒。也許對李照東而言,筆墨的修持隻是“念”,在“念”的時刻中暗合妙道,以直覺感悟。故,李照東的繪畫並沒有太多“思”的成分,他的接納,是一種涵養,即筆隨物行,物隨筆動,以動取勢,以勢生韻,以韻養氣。那份虛空之氣,是一切事物表現的基礎,也是其筆墨悠遊的空間所在。
畢竟李照東是信佛的。每到春節,他定會焚香淨手,一派端莊地持筆抄錄一段《金剛經》。書寫時,想必總有一種至上的光在照耀著。而在平時的筆墨生活中,似乎也能存有一份平常心態,無奇無怪,有法非法,既不崇尚亦無疑惑,地無南北,畫無古今,寫山川自然,唯有筆墨。關山行旅,頭海灣,無非墨色筆觸而已。“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筆墨是中國畫家畢生修行的一種方式,能有所為又無所為,似乎僅僅是一種形式又不複如此。有人說,畫家是以筆墨問道,而李照東呢?似乎有心於筆墨而無心論是非。(責編:魏佩)
鄭工: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美術研究所副所長、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學術委員會委員、《美術觀察》雜誌編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