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墨易卿搖搖日記本上的鎖,是一把精致小巧的華國老式,隻配有一把鑰匙,一把鑰匙開一個鎖,忠誠唯一。
“這是小嬸嬸的日記本。我上次看見奶奶把它從小嬸嬸的房間裏扔出來的。我去撿起來,想等奶奶走了,再進去給小嬸嬸,我一把本子合上,就不小心把鎖鎖上了。那天,小嬸嬸就走了,我等了很久,奶奶都一直在房間裏。我就先回房了。我知道小嬸嬸要走的時候,她已經上車了。這本本子我就一直留著。”墨予池低著頭點著那本黑色的本子。
看得出來,這本本子已經有些年頭了,但主人保存得非常好。
“這個呢?”墨易卿打開另一個黑色的文件夾,那上麵寫了當年事情的經過,還寫了單丹丹的真實身份——小賊?墨易卿眯了眯眼。
“我看見那個阿姨從小叔叔的房間裏走出來,緊張兮兮的,看到我就突然停下來進去找你了。你們走的時候,我看她把東西扔進大門的垃圾桶了。那個倒垃圾的叔叔剛剛來了,我還好攔下了他。”墨予池小朋友抬起頭,眼睛晶亮亮的,臉上用無色的筆寫著“求誇獎”。
“乖。”墨易卿揉揉墨予池小朋友的頭,“很晚了,早點睡吧。明天,帶你去遊樂園。”
墨予池跳下了墨易卿的腿,到底還是個小孩子,還是喜歡和大人一起出去玩:“我想要小叔叔和小嬸嬸陪我去。”
墨易卿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快去睡覺吧。”
等門被合上,墨易卿沉思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在通訊錄裏翻出來了雲淺漓的號碼,猶豫再三,按下了撥通鍵。
靠在沙發上辦公的徐塵楓聽到手機震動的聲音,循聲望去,是雲淺漓的手機。推開電腦,走過去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上依舊是“墨易卿”三個字。徐塵楓思忖片刻,還是接通了電話:“什麼事?”
墨易卿微微一愣,又反應過來,雲淺漓怕是還沒醒:“爾琛說想她一起去遊樂園。”
“憑什麼?”徐塵楓不問“為什麼”,而是“憑什麼”。
墨易卿一噎,極沒有底氣地說道:“她還是爾琛的小嬸嬸。”那一刻,墨易卿覺得自己就是個渣男。
“小嬸嬸?”徐塵楓譏諷勾唇,“小妹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她浪費了一年的光陰,又不是欠你們的,怎麼,墨二少不肯放人嗎?”徐塵楓大概猜到了墨易卿還沒有簽離婚協議書。
墨易卿不言,內心隱隱有些愧疚,他當初覺得,他們兩個都不是自願的,不過是家庭的聯姻。想著都是捆綁,也沒有誰拖欠誰。但想來,墨家二少奶奶這個身份給雲淺漓帶去的,不是助力,反而是更多的傷害。帝都大學讀書的一年時間裏,她多數不上課的時候都是差不多被拘束起來的。在墨家大宅住的時候,她被自己的母親派去的司機每天接送,當初以為是對她好,現在想來是限製了她的自由。在家頂著自己母親的目光,不動聲色地隱忍,始終保持溫婉大方。結婚一年,沒有對他、他的家人表現出任何的不滿。成熟得不像剛成年的少女。沒有不滿,怕是也沒有任何感情吧。這一年,他依舊過得和從前一樣,大不了出席宴會的時候多了一個人跟著,但她的生活卻是被關在了一個小籠子裏。原來,這場聯姻,他們墨家還是欠了一個花季少女一年的青春。
“墨二少還記得今天在機場,你來了就要小妹道歉的事情嗎?小妹平時在你們墨家隱忍不發,但最討厭的就是冤枉,這點我希望你清楚。她身上一半的血液是蘇家的。蘇家百年大家,有些東西,已經刻到骨子裏了。”
“我,抱歉。”
“這聲抱歉對我說,難道是要我轉達嗎?還有,抱歉不是對不起。”說完,徐塵楓就把電話掛了。這是第一次徐公子那麼沒有風度地掛斷別人的電話。徐塵楓為雲淺漓的手機衝上電,走到陽台上,望著滿天繁星,長歎一口氣,轉身回房。
電話另一頭的墨易卿,望著暗下去的屏幕久久不言。忽然起身下樓拿了瓶酒上樓,就在雲淺漓曾經住過的房間裏,坐在陽台上,給自己倒了一杯,一飲而盡。十二年前的那次綁架,隻抓到了當時把他們抓走的人,背後的真正的主謀,根本就沒抓到。那個背後的人,一直都是埋藏在暗處的威脅,存在一個連墨家都抓不到的人或者組織,縱然十二年來相安無事,但墨家的人終究心裏有個芥蒂。
手撞到剛剛拿過來的日記本,想起和墨予池小朋友的約定,塞上了木塞。指尖輕輕打擊著日記本,借著燈光又看了一遍蘇邇給他送來的資料,微微蹙眉,這和他以前派人調查到的不一樣。假如說之前的人是被真正的幕後黑手給蒙騙了的話,蘇邇又怎麼找到正確的資料的?而且——墨易卿指尖輕撫黑色的宋體“雲淺漓”,為什麼剛好是她?十二年前,她明明還是個孩子,怎麼救他?皺眉閉眼回想那一次,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白霧、黑煙,他和一個人一起在黑暗中奔跑,後麵是緊跟的綁匪。七歲的她跑得快嗎?他隻記得他在窒息的黑暗中拚命奔跑,身後如魔鬼般的綁匪窮追不舍,和他患難與共的人和他一起逃離陰暗,他不記得那時的他,也許跑得並不快。
窒息的感覺又漫上心頭,盡力摒去腦子對那模糊的記憶,把酒放回原處,去浴室衝了個澡,水嘩嘩地流著,打在墨易卿的臉上。關上水龍頭,吐出一口濁氣,隨意抹了把臉,披上浴袍,吹幹了頭發,把整個人倒在雲淺漓的床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