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字。”年過五十,保養得宜的貴婦人將一份協議遞到雲淺漓麵前。
“哦。”雲淺漓將視線從貴婦人紅色的指甲上移開,看著“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提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好了。”貴婦人一把抽過簽了名的協議,“你可以滾了。”
雲淺漓不悲不喜,好像貴婦人的態度、離婚協議書都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困擾。
“離婚證等易卿空一點了再去辦,這期間,不要再糾纏著他。離婚協議,也等易卿簽字了,再快遞給你。”貴婦人瞪著她說道。
“好。我先上去收拾東西了。”雲淺漓起身。
“嗯,我看著。”貴婦人看著雲淺漓收拾東西,生怕她拿走了墨家的一縷灰塵。
雲淺漓取出了一隻黑色的皮箱,八角裹了紅棕色的皮,這是她來時拎的箱子,這也是她母親的遺物。
雲淺漓在貴婦人,即她前婆婆竺莉升的監視下,收拾完了東西,扣上箱子,往背包裏裝了幾本書,拎著電腦包,站起身來,表示自己收拾完了。
“嗯,你走吧。”言語之間,不乏輕蔑。
雲淺漓一言不發,拎著箱子和電腦包,背著背包,坦坦蕩蕩地走了。
小區門口,恰好撞上一名怒氣衝衝的男子。男子生的極為俊美:斜飛入鬢的劍眉下是一雙燦若星辰的眼,硬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因著怒氣,劍眉微攏。
“哥,哥!”雲淺漓拉著男子,“你幹嘛去!”
“給你討個說法!那個老虔婆!”
“討什麼說法?問他們為什麼單方麵‘休’了我?我恢複單身不是挺好嗎!而且我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愁什麼?”雲淺漓一臉的無所謂。
“我呸!‘休’,我雲淺漾的妹妹是他們隨便侮辱的?我妹妹那麼好,追她的人多著呢!”雲淺漾心中仿佛有一團火在燃燒。
“哥,你覺得現在還有人敢麼?或者,願意麼?”雲淺漓麵無表情。
聞言,雲淺漾頓時收斂了周身的怒氣,整個人沉了下來,不少片刻,恢複了冷淡的模樣,眼中的冷光一閃而逝:“嗬,雲慶!”
“走吧。”雲淺漓拉拉雲淺漾。
“嗯,車在那邊。”雲淺漾牽著雲淺漓的手,就像小時候那樣,他幫雲淺漓把行李放到後備箱。
小區在半山腰上,是富人區。下坡路上,與一輛黑色的賓利擦肩而過。雲淺漾的眸色更深了些。賓利裏的男子看見了迎麵駛來的法拉利,挑了挑眉,繼續行駛。
車內坐著的,就是雲淺漓的前夫——墨易卿。
他們的婚姻,本就是商業聯姻。
她高中剛畢業,過了十八歲生日成年以後,她就被告知十日後,和墨氏集團的少東結婚。這是她外公幫她指定的,想幫著她找個靠山,與她結婚墨氏少東的父親即墨易卿的父親墨修宇是外公的學生,因此外公才放心把雲淺漓交給他們家。
雲淺漓結婚不久後,外公就死了,死於突發疾病。顯然,雲淺漓的外公已經有所感知,提前把外孫女送了出去,想著保她周全。外公死了不足半年,她的母親也死了。死於車禍。而在這之後,他的父親雲慶發表聲明說雲淺漓不是他的女兒,蘇淺即雲淺漾、雲淺漓的母親婚內出軌。他甚是悲痛。本不打算揭露這個事實,可蘇淺的奸夫來索要女兒和贍養費,心中憤懣,所以登報接觸父女關係。登報在先,蘇淺死訊被公布在後,人們先入為主地同情雲慶而唾棄蘇淺。
雲淺漓和雲淺漾都知道,確實有人出軌,可出軌的不是他們敬愛的母親,而是他們那個父親!自雲淺漓出生,便被蘇淺帶在身邊,言傳身教,而雲淺漾則被蘇淺送去四處學習。小時候的雲淺漾不懂過,埋怨過,可當看到母親對著妹妹喜憂半摻的眼神,對著他們兄妹倆的笑容之下的疲憊,小小的雲淺漾似乎懂了什麼。
一次雲淺漾負傷回家,母親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妹妹一直在旁邊給他吹氣,希望減輕他的痛苦。那天晚上,雲淺漓入睡後,蘇淺和雲淺漾談心。
“淺漾,你從爸爸媽媽之間看出什麼。”蘇淺的聲音不重,卻一個字一個字地打在雲淺漾的心頭。
“不好。”雲淺漾頓了半晌說道。
“那媽媽為什麼讓你學那麼多東西,你請不清楚?”
“嗯,不是很清楚。”
“妹妹還小,卻也在學很多東西,你作為哥哥更要起到帶頭作用,做妹妹的榜樣。你要保護妹妹,你們兩個終將會是這雲家和蘇家的主人。也許,你們長大以後,會對雲家表示不屑,可這裏麵也曾放了你們外公的心血,也曾搭進去一個人的一生和兩個人的青春以及有緣無分。所以,你們要變得很厲害很厲害,這樣,媽媽才放心。這樣,你們才不會被欺負。”蘇淺的眼中氤氳著水汽,水汽下是對一個人的思念和愧疚,以及對兩個孩子的不舍。
年僅七歲的雲淺漾似懂非懂,卻把這話深深地記在了心中,看著床上熟睡的雲淺漓,臉上沒有三歲孩童應有的稚嫩,卻多了幾分堅毅。雲淺漾握緊了拳頭。
在蘇淺身邊長大的雲淺漓也不是從小就過得無憂無慮。蘇淺對她也是極為嚴厲,隻有晚上披著月光的母親,才變得溫柔。年級稍長,她也覺察出了端倪,也看出了父母的不和,隱約感受到了母親對父親的怨恨,不是愛的幽怨,而是一種真真正正的恨意。父親待他們兄妹並不親厚,可她卻看見父親對另外一個小姑娘滿臉的疼愛,她隱約間懂了什麼。不知不覺間,她的心開始隱藏,隻對母親和哥哥坦誠,其餘時候,待人接物都帶著疏離。在別人眼中,雲淺漾、雲淺漓兄妹似乎完美得不可挑剔,待人溫和有禮,學業有成。可真正敏銳的人就會感覺到他們笑容之下的疏離,發覺他們從不曾表露自己的心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