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之後是滄桑,漫漫長路多寂寥。
多少修士身懷傲骨,卻終究是成為了後人墊腳的沙石,仙路縹緲終不可得。
一條紅色的鯉魚微微歎息,它不在江湖大海,不在河流小溪,而是在一座莊家大院的池子裏,時而抬起頭看著過往的仆從侍女。
它身前有數條細細的魚苗,和它顏色不同皆是淡淡的青黑色。
天地是一個圈,家國是一個圈,河湖亦是一個圈,唯有跳出才可超脫。
紅色鯉魚長年如此神神叨叨,仿佛不是一條魚,仿佛看盡了滄桑。
這些小魚苗們出生以來一直聽著紅鯉嘮叨,但它們知道的僅是池中的世界,它們跳不出這個圈。
紅鯉說的它們不懂,但有一條魚它懂。
雖然隻是一條魚苗,但它的眼神裏卻和紅鯉一樣透著無可言喻的氣息,它看到過的世界比池大,比海湖廣,他見過整個天地。
它記得曾經,或者說是前世,它是一隻鳥,沒有修為,不曾長生,卻看盡了江海湖泊名山大川。
有一年它喜歡上了一條魚,它答應它帶它看盡世間一切。
而此生它是魚,帶著前世的執念轉世,一個轉身天地不同,而今它是誰又在哪裏?
“我要找到它,我要跳出這個圈。”小魚苗暗暗發誓。
雖然紅鯉看似神棍,可實際上從它口中說出來的話仔細尋味還是有些道理,所以小魚苗時而不時的便就向它請教。
紅鯉並非大能,隻不過是它生於湖泊,半年前才被人捉來這裏,它所知的一切並非湖泊中帶來,而是這池塘底下有一處古怪的秘石,隻要靠近此石將身子貼近便能感知到這秘石中所記錄的東西。
它所說的話正來自於這塊秘石。
一日還好兩日勉強,可日日被小魚苗詢問紅鯉終究還是不勝其煩,直接將秘石的存在說了出來。
小魚苗內心一動,紅鯉不知道,但它卻見過。
人無翼可飛,甚至速度遠高過他,當年它奇怪過,為何人類有人能做到,有人不可做到,有人滅生於拂袖之間,有人拂袖見卻灰風煙滅。
於紅鯉口中它終究明白了,唯有修仙。
它要找到曾經的那條魚,它要跳出圈,它要成仙。
小魚苗靠近紅鯉所說的那塊秘石,用魚鰭小心地碰了碰,緊接著艱深複雜的經文便席卷而來。
隨著經文逐漸清晰,小魚苗的眼神裏湧現出了一股狂熱,如它所想,這真是一卷可以修煉的古經。
然而很快它的眼神黯淡下來,這部古經可以修煉不假,隻不過這是一部記錄適用於人類修士的典籍,其中所提及的修煉要素它根本無法做到,甚至光光以靈氣洗刷經脈,就讓它腦袋發蒙。
人和魚髒器不同,又何來的洗刷經脈一說。
難怪紅鯉知曉秘石自己卻不修煉,不曾想修煉要求竟如此苛刻。
難道真的要放棄不可?魚苗吐了個泡泡,心頭有些惱火,紅鯉則是一副理所當然地看著它,顯然許久以前它的心情也是一樣的。
日複一日,小魚苗除去吃食其它時間全部用來摸索這塊秘石,但這些日子裏經文不變,唯一讓小魚苗有些驚訝的是,它的身體似乎正在飛速的生長。
它所在的魚群乃一母所生,即便生長速度略有不同,卻也不會出現很大差異,可它的生長速度實在太多驚人,同胞兄妹們此刻還算是魚苗大小,而它竟然快有成年魚一半尺寸了。
這情況看似是生機加速流失,但以它感覺來看,似乎這秘石有種力量能滋養自己,那紅鯉顯然不知道秘石有此功能,魚苗思索了一會兒幹脆沉到水底躲在距離秘石最近的池泥中。
餓了吃水草,累了則倚靠秘石,以它如今的情況若是混在魚群中未免太多顯眼,這秘石的詭異顯然知道的魚越多對自己越加不利。
不是它貪婪,而是它清楚這個池子容不下那麼多兄弟姐妹,終有一日隻會留下數條,其它的隻有滅亡一途,而它想要超脫。
隻不過超脫不易,魚生於水,葬於水,非水不生,非水則死,想要主宰自身,首先要超脫的便是水,以魚之身離水為生,才真是超脫真正為妖。
秋冬過,而今已是初春,江家大院的二小姐性情善變,先是喜養魚蝦河蟹,如今卻是更愛草植花卉,這一池魚恐怕是熬不過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