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夢總是躲著不肯去跟肖家諸人求助,肖芙卻不怕,她嚎器抹淚在眾人跟前哀哀肯求,輾轉一天得到這機關報收獲:奶奶淚眼婆娑:做孽啊,白發人送黑發人……肖芙沒聽完她假模假式的碎碎念,扭頭走了。二嬸又如何表演呢,她苦著臉道:“原本一片好心收留你們,讓你們有個棲身之所,沒想到你們這麼晦氣,要死早早拉到火葬場去,省得弄得我這裏陰魂不散的。”肖鞭沒忍住,終於拿起桌上的麻將牌砸到那婦人腦門子上。小叔找到肖芙,弱弱地說:“我這些零花錢,都給你吧,希望大哥快快好起來,可惜我不能立刻去掙錢,嗚……”竟自哭了起來。害得肖芙還得倒過來安慰他去。這小叔隻比肖芙大三五歲,自幼時起是誰都寵著他,連肖芙都讓他三分,玻璃似的人讓人捧著,總算難得的還有些良心。
村裏人看他們一家人自己都矛盾重重,這個時候,誰也犯不著跟肖自立來攀個什麼關係了,瞧過一回後,合計捐助了,幾十塊錢。
於夢眼看著破房子裏日漸沒了生氣的丈夫,抬起頭來,想把眼淚逼回去,或許淚早就幹了,娘家遠隔千山萬水,自己一意孤行嫁與肖郎,弄成這副模樣,屋頂的破油裏那幾隻星子調皮的在天空裏眨巴著眼,似乎也在譏笑她如今三分像人,倒七分像鬼吧。
這裏病房裏飄來了一團豔光,隻見一麗人穿著素淡,腳踩高跟鞋,挎著小坤包,講起話來聲音細細的:“老同學,家裏出了這樣大的事也不跟我說……”語未畢,淚先流。“阿桂,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唉呀,快請坐。”於夢話出口了才覺出不妥,這個“家”哪裏有什麼好家私可供這位嬌客來坐的啊,破椅子,四片坐墊倒缺了三片,破凳子少一條腿,都是些跟主人如今的落魄配得上套的貨色了,阿桂看這景況止都止不住那淚“夢,你不會怪我吧,當初不是跟我來這裏就不會認識自立了,早知這樣……”世上要是有賣後悔藥的,躺在床上隻剩下一口氣的肖自立隻怕立時三刻都要拚了命地討一顆來吃了。可惜,人都悔不當初,人都回不了當初。於夢其實一早知道阿桂來了娘家小住,這阿桂也是個苦命的女人。嫁個丈夫早早死了,娘家人見她年輕守寡,生怕她賴在娘家過後半生,緊著幫她張羅著再婚,誰知這阿桂卻也是個有頭腦的,她一句:“胡亂找個人,若是還得叫我拚死累活才能一日三餐安樂茶飯到口呢,我還不如獨身一人的好,我的事你們且不用操心了吧。”自此別了家人,自己去撈世界了。此話在當地被視為離經叛道的瘋話。彼時風氣不夠如今開放,一個女人獨自離鄉背井地去外麵闖蕩,總被人閑言碎語的,見阿桂沒缺胳膊少腿好好地風光還鄉,更是讓人覺得錢來路不正,阿桂並不著急解釋,也知道解釋也隻是白費口水,一個人若是存心抹黑另一個人怎麼跟他去費口舌都是枉然,然一個人若是信得過另一個人呢,不需要解釋他也會選擇相信。於夢不敢也不願去叩阿桂的門,這當中恐怕當年阿桂對肖自立的愛慕之情從沒掩飾過,對於夢來說也是一重刺激吧,也許這重原因在潛意識裏支配了她而不自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