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繼與孝姑閑談,姑娘問:“爹爹逢七可做齋?”奶奶說:“頭七做,七七做,我想三七做個齋,六七打一個醮。”姑娘是沒奈何,到了房中,悲苦痛哭,不知爹爹屍首何處去了。
三七之期又到,大爺走到街上,奔土地廟內,見了那癩和尚一說,講了五錢的銀子,香燭元寶,一概不管。大爺將銀付他。大爺回來,又將此話告訴奶奶。奶奶叫:“姑娘!明日早些起來到庵裏去拜佛。我不去,我是個少年寡婦,到了庵不便。和尚不是個好人。”奶奶說些雲淡話。
到了次日,天色黎明,姑娘起身梳洗已畢,上了轎子,一直奔庵內前來,原來是土地廟。癩和尚何嚐做得出個好齋來,於是敲起法器,就念了一卷經。姑娘大哭不止。到下午回來,早早安歇。
過了數天,到了六七,家內辦了幾樣素菜,賈家、馬家代老爹換飯,仍是癩和尚念了一天經。不到數日,七終。
時值夏令已過,交了秋了。大爺被奶奶纏出病來,骨肉都消了。我觀人色乃剮骨鋼刀,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裏削磨精神,漸漸大爺瘦得不成人形。奶奶天天煮蓮煨粥,中上煨老鴨,煨得稀爛的,煮的是晚米飯,將養他。奶奶私下又合了一料人參丸藥,每天服三錢,開水送下。天朦明,奶奶起來,親手用麻油打雞蛋別子,代大爺潤潤心,滋滋肺,降降火。奶奶甘心誠服伺候,漸漸撫養複原。大爺照常一樣,奶奶心內歡喜得很。
再講姑娘坐在房中,日夜悲傷,連飲食都吃不下,心中切齒痛恨晚娘,說:“爹爹呀!你死的好苦呀!叫女兒有話對那一個談?”喊了一聲:“娘呀!家裏門不開戶不開,小繼不知那裏去了。”姑娘原是唬他們的,他已進房,如何曉得小繼不在外房耶?奶奶說:“兒子孫小繼在我房裏同我做伴。你也怕,我也怕,是我留他在房做伴的。”“娘呀,你差了!小繼在房做伴,外人曉得,旁觀不雅。你倒不要女兒做伴,倒要兒子做伴?”大娘一聽,就罵了一聲:“騷拇,要你管!”雖然嘴上回出去,心內頗有切骨痛恨:“有朝一日死在我手裏!”奶奶叫小繼:“莫要怕,依我睡覺,孝子說的話不合情理,留這鬼騷拇自言自語去罷。”早已金雞三唱,孫小繼抽身出去,奔公內來辦事,晚間回家。
不多幾日,正逢八月十五日中秋佳節,家家團圓,戶戶成雙,未免大爺同奶奶亦有此樂。可憐姑娘一晚進房,悲他爹娘之苦,暗中掉淚。
再言小繼叫聲:“奶奶,我二十一日有好些分子出哩!”奶奶說:“好日子,這許多分子出,你告訴我那幾家?”小繼說:“徐二老爹家娶媳婦,胡三老爺嫁侄女兒,王二老爹過八十歲,何二老爹家孫子洗三。”奶奶聽了小繼之言,說:“小繼,我同你商議件事,我們兩下何不打會兌罷!”小繼說:“怎麼打會兌?”奶奶說:“我要招你做親,不知大爺依允不依允?”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