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慈接上他星辰閃爍的目光,撓頭嘿嘿一笑。
“我……我習慣了。再說了,這是大人你為我沏的第一杯茶,我卻把它弄灑了……怪可惜的。”
他對這答案始料未及,眸子中微微一怔。
一杯茶而已,比她的手還重要嗎?
“不知為何,我看到大人總是覺得很親切。我想,我們應該認識了很久,可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她輕聲歎息,末了望著地上一攤狼藉苦笑搖頭。
看,他一句冷冰冰的話就讓她這麼難受。要換了別人,她肯定是不屑一顧的。
霍雲朝沒有說話,悶著為她包紮傷口,眼神專注。
十指靈活地上下穿梭,潔白的紗布一圈一圈溫柔緊致地纏繞在手上。
藥膏辣過之後,便是冰涼的觸感,好像有涓涓的細流流淌在傷口處,將辛辣疼痛都浸潤稀釋掉了。
街頭樹上傳來子規的啼唱,聲聲清脆哀婉。
她看著他認真的動作,將手撐在臉頰邊,暗暗數著他長長的睫毛。
“我真的很好奇,‘我’和大人究竟有怎樣的過去。”
他薄唇微抿,“過去不必再提。”
謝慈有些沮喪,卻麵上歡愉地眨了眨眼,“好吧。謝謝大人為我包紮。”
他利落地為她紮好紗布,抬眸對她淡淡一笑,“我不是個好官。”
謝慈愣了。他挺直起背,伸手撚起一塊杏仁酥。
她目光不定地望著眼前謫仙般的人兒斯文地吃著糕點,怔了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霍雲朝拿起手邊的錦帕擦了擦唇角,勾唇淡笑,“你說欺上瞞下,魚肉百姓的人,就是我。”
她往後縮了縮腦袋,眼神飄忽著不敢對上他的。
“那,那又如何。”
霍雲朝溫和地看著她,眸子中水波瀲灩,“怎麼,不像方才那般理直氣壯了?為何沒有底氣了?”
“我……”
他望著低頭不語的她,疏朗的笑出聲。
“你嘴巴說得好,輪到麵對的時候,卻不知該怎麼做了。”
“整個朝廷,舉國上下,像我這樣的壞官不在少數。”霍雲朝偏頭微微朝她俯近,不經意嗅到她耳旁的馥鬱發香。
“你既然決定要留名青史,不妨與整個朝廷、文武百官為敵。”耳旁的聲音低啞深沉,她僵直著脖子不敢動彈,原本以為永遠淡定恬淡的男聲此刻卻十分邪魅惑人。
“霍綾,以一人對抗所有豪強官僚,成便流芳千古,敗便粉身碎骨……即使如此,你還是要一意孤行嗎?”
他低聲的絮語甚至有讓她毛骨悚然的錯覺。謝慈仍是選擇淡淡一笑,微微昂起了頭。
“其實我隻擔心一件事,”她轉頭對上他的墨瞳,“縱使千百人我也不怕,我最擔心的……不過是與大人為敵。”
熏風吹動她鬢邊的幾縷發絲,他深深地望著她,伸手溫柔地撫上那幾絲淩亂的青絲。
“你我總會有針鋒相對,水火不容的那一天。”
她從未見過,他這般溫柔似水的笑容。從他的眸中,她甚至讀到了某種不該有的東西。
珍惜。
霍雲朝將她的鬢發別在耳側,瞬間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好了,你隨便吃些東西吧。不一會兒還要去刑部。”
謝慈拿起小碟中雪白的精致糕點,遞到嘴邊又抬眼看向注視著她的霍雲朝。
“你有什麼想說的?”他淡淡問。
謝慈笑了笑,“你喜歡吃杏仁酥。”
他遲疑了一瞬,“還算合口。”
謝慈將手中的點心放下,目光在桌上種類繁多的花樣小點上穿梭了一遍。
她發現寶藏一樣眼神一亮,興高采烈地拿起一塊杏仁酥,不顧形象地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