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想哭的,痛哭一場通通發泄出來才甘心,可忽然的,她就覺得根本哭不出來,心中像是被敲響了一記警鍾,立時清醒了。像是要拚著最後一口氣去尋一個定論,到頭來,發現自己不過是自掘墳墓罷了。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她轉開臉,有些生硬的開口。
“你說。”他低聲回應。
“爺爺,是不是去找過你?”
“嗯?”邱蔚成心中不是不亂的,以至於他一時沒反應過來,姚希希究竟問的是什麼問題。
“爺爺去找過你的,是不是?”姚希希盯著邱蔚成,眼中靜靜無波。
“……”邱蔚成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他沒有說話,甚至,他不知自己用了多久,才將她的話消化。
到了此時,姚希希已經不再需要他的回答,沉默是最好的答案。
“今天晚上,你跟我說了三次對不起。現在,我也替爺爺向你說聲抱歉。”她吸了下鼻子,臉上有點兒灰暗的慘白,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按了一下冰冷的腹部,“日後再相見,邱蔚成,你就不欠我什麼了,不需要為難,也不需要再說對不起。”
這些貴的離譜的菜色終究是沒有發揮它們的價值,姚希希並不理會邱蔚成的反應,匆匆離席,揚長而去。直等車子在小區停車場停穩,姚希希伏在方向盤上,眼淚再也忍不住,汩汩的湧出來。心口、腹部,說不上是哪裏,疼的幾乎神經麻痹。
下車,走到門前的那一條道上的時候,已經看到陶明白的屋子,從裏到外,亮堂堂的燈火通明,看上去,竟給人一種溫暖且安詳的感覺。
陶明白就坐在花園的木桌前,正翻著一本厚厚的硬皮書。聽到聲音,就朝她這裏看過來,目光溫暖而妥帖。
這樣冷的天,家裏頭亮滿了燈,卻跑到外麵借光看書,這事,也就隻有他才做得出來,姚希希也就不著急感慨什麼了。
事實上,她還有那麼一點兒的感動——這個晚上,她經曆的這一切,讓她覺得疲憊,很想發泄點兒什麼,也很想依靠點兒什麼,所有的情緒在胸腔裏橫衝直撞的找不到出口。
原本,這樣的情形下,回家才是最佳的選擇,家是港灣,家是避風港……可今天不能,這樣的情緒下,不能。在這種時候,一個人慢慢悠悠的往空蕩蕩的房子裏走,看到明亮的燈火,熟悉的人,就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一抬頭,就看到了她,然後,露出一個叫人無比安心的微笑。
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在看到這個微笑之後,重新在眼眶裏聚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滾下。
陶明白剛要開口,還沒說什麼呢,回應他的,是姚希希的嚎啕大哭。
就這麼的,姚希希抽著鼻子,淌著眼淚,跟隻無家可歸的小野貓似的,被陶明白領進了屋子。
屋子裏燈光明亮,陶明白這才看到她兩隻核桃似的眼睛,許是哭的太久,一張小臉都有些浮腫起來,紅紅白白的,委實惹人憐愛。
陶明白沒有問她怎麼了,隻是擠了條熱毛巾,幫她敷住紅腫的眼睛。她哭的那樣委屈,眼睛像是沒有幹涸的時候,淚珠子一個勁兒的往下滾,過了一會兒,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拽了他的袖子,掩住了眼睛,繼續哭。
她的呼吸帶著一股熱乎氣兒,透過衣服滲到他皮膚裏去。陶明白歎氣,就伸手,將她抱在懷裏。
他到底是沒有哄女孩子的經驗,尤其是一個愛哭的女孩子,隻得笨拙的輕拍她的後背,下巴頜兒磨著她柔軟的頭發,心竟也跟著軟和的厲害。
姚希希一通鬼哭狼嚎的,就差沒跟小孩兒似的在地上打滾兩圈,等她哭得累了,倦了,聲嘶力竭了,忽然意識到,這事情,它有點兒怪呀!
她怎麼就,跟陶明白抱在了一塊兒了呢?
姚希希睜著眼睛,仰起漲紅的臉來,有點兒神經質的,說,“陶明白,你大爺的,想幹嘛呢?”
身體明明是緊緊緊繃起來的,可她到底是哭得沒力氣了,腦子裏更是一團漿糊,讓這惡狠狠的問話便顯出來點兒色厲內荏的味道。她正琢磨著下一步該如何呢,忽然的,就聽見“哧”的一聲,陶明白竟然就這樣笑出了聲,然後,她就聽他好整以暇地說,“我這衣服都髒了,你得出洗衣費吧。”
姚希希這一肚子的氣呀!
他還跟她要什麼洗衣費?陶明白你大爺的就鑽錢眼兒裏,吝死吧!
她想,這陶明白一定在笑她笨,笑她蠢,笑她傻呢,是不是在他們所有人眼裏,她都是這麼好糊弄呢?她一想到邱蔚成,想到爺爺,她的腦子就仿佛要被炸開來了一樣,惱羞成怒,一下子就爆發了出來。她瘋了一樣,對著陶明白的胸膛就開始又捶又打,還嫌不夠,手腳並用,齊齊上陣,拳打腳踢。
姚希希平日裏本就是公認的有著一身蠻力,一般的女子在這點上,還真是不及她。加上這會子瘋起來,什麼矜持,什麼淑女,什麼形象,通通都不管不顧,她氣的也難過的渾身直哆嗦,竟直接把人高馬大的陶明白給撲倒在了沙發上。
自古女人動手就絕不會僅僅是動手,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還有幾樣必殺技——一抓,二撓,三咬。
光是手腳上的發泄已經不能讓姚希希感覺滿足了,嘴巴一張開,對著陶明白的右肩頭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陶明白自始至終都沒有還手,為了防止她摔下去,手臂還得虛虛的護在她左右,隻是到底是抵不住疼,肩膀微微地顫動了一下,喉嚨裏就發出了悶悶的一聲哼。
直等的口裏隱隱的滲出來點鹹腥的味道,姚希希的腦子才“轟”一聲,徹底將她拉回現實。
眼下的問題,可不得了!
首先,她腦子裏裝了再多漿糊,也不得不承認,她這絕絕對對的是忘恩負義。
其次,不管陶明白多小氣多可惡,她也不能把人當做發泄對象,還……把人給咬成這樣。
最後,她是以餓虎撲狼的姿態,整個人將陶明白撲倒,兩個人全身上下是以一百八十度的無縫鏈接,全麵接觸。
一想到這最後一點,姚希希整個人都快懵了,下意識就要起身,可這不是地板,不是張大床,而隻是一張窄小的沙發。她被陶明白的長腿絆住,眼看著她就要摔到地上去了,即使摔下去也沒什麼,下麵鋪著厚實的地毯,可偏偏,陶明白的肩都被她咬出血了,還及時的伸出手來,緊緊地捉住了她的身子,然後,姚希希得以重新趴到他的胸膛上,因為驚魂未定,甚至還緊緊的揪住了他的上衣。
她小心翼翼的,動也不敢動,她的眼睛與他平視。陶明白就近在咫尺,她聞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味道,就連他嘴巴和鼻息間的熱氣都輕輕的灑在她臉上。她的太陽穴那兒像是有兩根筋,仿佛是被什麼東西拉扯著,突突的直跳。
她偷偷的打量他,陶明白的樣子真是……閑適的家居服皺皺的,他的頭發也有些淩亂,頸子上滿是她撓抓後的紅痕,便連腮幫子上也沒幸免。
平心而論,姚希希是覺得,陶明白的懷抱,其實,有那麼一點兒溫暖,而且,十分結實。
可,眼下這個狀況,她真是恨不得死過去了才好,一了百了。
“姚希希,你屬狗呢?”陶明白口裏“嘶嘶”的倒抽著冷氣。
“你才是狗呢。”姚希希的底氣明顯有些不足。
姚希希的宗旨向來是絕不吃虧,既然已經丟臉丟到爪哇國去了,那索性賺回來一點兒是一點。她雖然能感覺到自己的臉熱的可以,卻還是粉飾著,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了陶明白的唇邊。
陶明白隻愣了那麼半秒鍾,他的反應遠比她想象的要快,他扣住她的腰肢,低聲的,在她耳邊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姚希希的大腦有一瞬的紊亂,然後,她強自鎮定的說,“知道,這是蓋章,我宣布,從現在開始,我真的開始追你了,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
陶明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濃眉舒展。
“你不用擔心。”姚希希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暫時我還是能控製自己的,不過,要是你一個不矜持,跑過來勾·引我,誘·惑我,我就不知道……”
陶明白忽然嗤笑起來,聲音也不大,可看著姚希希的時候,深深的眸子裏蘊藏著滿滿的笑意,滿滿的溫柔,興許,還有其他的情緒。
姚希希望著他的眼睛,突然的就臉紅心跳起來,她倒吸了一口冷氣,迅速的跳下沙發,掙開這份束縛,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她壓根兒不敢再去看陶明白的反應,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點兒太沒臉沒皮了,可這人也太不知好歹了,她分明說的很是清楚了,叫他不要勾·引,不要勾·引……
陶明白從沙發上坐起身,人卻還是扼製不住的輕聲笑著,仿佛她剛剛講的是一段極好笑的笑話。
“陶明白,你……”姚希希聽著他的笑聲,快要暈死過去了,真暈了倒也就罷了,可偏偏她還無比清醒的站在這兒。
“剛剛你說的話,我已經記住了。”陶明白的樣子,輕鬆且自然,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樣。
姚希希氣的肚子都疼了,她確實累了,既累又餓,剛剛又折騰著上演了一出全武行,渾身上下都跟劇烈運動過後一樣,酸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