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滅

小說天地

作者:荒城

“旺仔小饅頭!”武家傑在說這話時,把眼睛眯成一條縫,一副流裏流氣的作派。

霍思藐瞥了他一眼,說:“怎麼了?別那麼色眯眯地看著我,嫌小了?我知道,你們男人都喜歡大的!”

武家傑說,“這不單單是個大小的問題,就像人一樣,關鍵要看長相和氣質,還要看長在誰的身上,長在你身上的,不論大小我都喜歡。”說著把手伸了過來。

霍思藐擋住他,隨手扯過一條浴巾蓋在自己的胸上,故作氣憤地說:“行了,你能不能說點別的,一個男人公然討論女人的乳房,惡不惡心?虧你還能說得出口!”

“那有什麼說不出口的,”武家傑故意嘿嘿壞笑了兩聲,進一步涎著臉說,“做都做過了,還怕說嗎?再說了,做的就不是正人君子的事,何必假正經呢!”

霍思藐瞪了他一眼,說:“德行,瞧瞧你那副嘴臉!”

“這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不論高低貴賤,兩情相悅,能力強才是硬道理。”說完,武家傑把她拉過來,緊緊地擁在懷裏。

霍思藐還要說些什麼,可剛要開口,武家傑就張開大嘴把她的雙唇含住了,一股男人粗重而野蠻的氣息直衝她的肺管,令她的周身有一種通透的快感,她就不顧一切地迎合著他,和他熱烈地擁吻起來……

人啊,真是個讓人搞不明白的動物。直到現在霍思藐也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能和武家傑發展到這一步。當初,武家傑給霍思藐的印象並不好,她的心裏對他一直是有抵觸情緒的,可是哪成想,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成見會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呢。

看來,人看什麼問題都不能太絕對嘍,有的時候過分地固執己見往往是自討沒趣,甚至搬起石頭自己砸自己的腳……

那時,武家傑在市廣播電視局當副局長。

那時,霍思藐在市文化局藝術科當科員。

隸屬兩個不同的部門,再加上層級的關係,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兩個人甚至連認識的可能性都很小。

局裏委托下邊的文化公司製作了一部反映全市文化建設的專題片,本來是用作向省廳彙報工作的,可是局長看了之後,心血來潮,非要在市電視台播一下,這個任務就交給了文藝科。

科長老葉正在更年期上,當著局長的麵不提反對意見,可回到科裏就抱怨上了:“這叫什麼事呀,部門之間的交往,領導不協調,壓給下邊,怎麼想的呢,悲催呀!”她盯著霍思藐和同屋的王小丹忿忿地說。

霍思藐和王小丹嚇得不敢出聲。

科長緩了一口氣接著說:“你們兩個丫頭片子,別一天就知道趴在網上淘淘淘的,想想辦法吧,有什麼路數都使出來!”

王小丹嘻笑著說:“科長,我們能有啥路數,我們認識的人和我們一樣——白丁一個,哪有您老麵子大,您老一出麵,沒有搞不定的事。”

霍思藐也附和著說:“是呀,科長,我們都是小嘍羅,哪有您老給力呀,這事除了您誰能辦成啊!”

“哼——”科長歎了口氣說,“你們哪,一天就知道美美美的,買那麼多衣服幹啥,孩子不花錢啊,老人不用錢啊,大事小情不拿錢啊?娶你們這樣的媳婦可真是太悲催了!”

王小丹說:“那有啥辦法,這我還過夠了呢,不行就退貨,咱再找別人。”

霍思藐也說:“對,我也過夠了,再找就找個有錢的。”

“你們就逞能吧,有你們掉眼淚的時候!”科長長出了一口氣說,“我算看出來了,啥事也指不上你們,關鍵時刻還得我這個老太太衝鋒陷陣,要你們有啥用……悲催啊!”

說完,就拿起電話號碼簿準備給電視台打電話。

趁這個當口,霍思藐和王小丹互相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便相繼溜出了辦公室。

科長葉亞茹是個心地善良的老太太,她文化水平不高,能力也不出眾,但對人對工作卻從來也不怠慢。可自從進了更年期之後,人就突然變得不可理喻了,整天絮絮叨叨不說,還時常無緣無故地發脾氣。更讓霍思藐和王小丹感到“崩潰”的是,不知道她從哪兒學來的一些新詞,冷不丁就會用上一個,諸如“悲催”之類的,也不管用得準不準,弄得叫人哭笑不得。

她原是一個很大方的人,現在卻變得小氣了。就說用手機吧,她至今還拿著一部老掉牙的按鍵手機,外殼漆麵已經斑駁不堪,後蓋鬆鬆垮垮,電池用不了一天就沒電。如果和她一起外出辦事,逢上要打電話,她總是借故用別人的,或者叫別人打,也不知道她的手機是真沒電還是假沒電。如果她要找局裏的人說什麼事,總是手機響一聲就撂下,然後等著對方把電話回過來。起初大家都沒當回事,幾次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為了省那幾毛錢的電話費。有時就故意氣她不回話,她就再次呼叫。霍思藐和王小丹曾經專門做過實驗,兩個人眼睛緊盯著手機,發現是科長的來電,一聲沒響完就接,卻都沒接起來,這讓大家心裏都很不爽。但時間長了,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畢竟人家把自己的兒子培養成了博士,又落腳到了北京。北京那是啥地方,祖國的心髒,房價比袋鼠跳的還高,她一個工薪族能怎麼辦?誰攤上誰都高興不起來,理解吧。

轉了一圈回到辦公室,科長已經打完了電話,像個沒事人一樣在那兒翻著報紙。看見霍思藐和王小丹一前一後地進了屋,就用帶著幾分嘲諷的口氣說:“玩夠了,打醬油回來?”

看著科長心情不壞,後進來的王小丹就試探著說:“科長,搞定啦?我就說嘛,隻要您老人家出馬,沒有拿不下的山頭。”

“屁!”科長突然又暴躁起來。“本來很簡單個事,非得要三萬塊錢,可局長最多隻給一萬,這事怎麼辦?”

霍思藐說:“不好辦就不辦唄,一個破專題片,放不放能咋的,誰看啊!”

“怎麼就沒人看,你咋說話呢?”科長氣憤地說,“啥叫破專題片,咋這麼拿自己的事不當事,哪有自己瞧不起自己的?”

霍思藐說:“那你說這事怎麼辦,人家要三萬,局長隻給一萬,能辦成嗎?”

“能辦成得辦,不能辦成也得辦……”科長緩和了口氣,“我就不信了,都是平行機關,誰求不著誰呀。”

王小丹急忙說:“是啊,誰求不著誰呀,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上!”

可是,一連兩天依然毫無結果。

霍思藐就勸:“科長,實在不行就算了吧,既然錢少不行,就和局長說唄,讓局長自己想辦法去。”

“我倒想撒手不管,”科長有些泄氣地說,“可就這麼認輸了,讓領導怎麼想,是我們態度不積極,還是辦事能力低?我無所謂,你們呢,不是都要求進步嗎,這點事都辦不成,在領導那兒能有好印象?”

“和這有啥關係,”王小丹說,“現在有多少是因為工作提拔的,光低頭幹活,不抬頭看路,行嗎?都什麼年代了,科長你out啦!”

“我咋這麼不願聽這話呢!”科長又要生氣了,“你們剛三十出頭,能不能學點有用的?到任何時候都得靠本事,如果連本職工作都幹不好,就是一時得到了,將來也不會有大出息。我告訴你們兩個,別耍那些花花心眼子,踏踏實實幹好你們自己的事,聽到沒有?”

“是!”王小丹說,“可這事怎麼辦呢?咱們光在這兒生氣也沒有用啊。”

“怎麼辦……”科長猶豫了一會兒,突然有了主意。“看來我是不行了,滿臉褶子,不招人待見,這事就得交給你們年輕人了,你們倆不是能臭美嗎,這回去公關吧。”

“哎喲媽呀,”王小丹說,“科長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我可沒這兩下子,你還是讓思藐去辦吧,她認識的人多。”

“好,就這麼定了。”科長果斷地說,“思藐你比小丹大,這事就你牽頭辦,辦成了我向局長彙報,給你記一功,要是一分錢不花,我重獎你。”

霍思藐說:“科長,你可饒了我吧,我倒搭錢請你吃飯都行,就是別讓我去辦這事。”

“不行。”科長板著臉說,“你們整天手機哇哇叫,信息吱吱響,怎麼到關鍵時候沒電了?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王小丹說:“是啊,思藐,別拒絕了,你去辦吧,一萬塊錢呢,至少也得獎你五千哪。”

霍思藐沒好氣地說:“等著吧,你以為這錢好掙啊。”

話說到這份上,再拒絕就不盡人情了,霍思藐隻好把這事應了下來。怎麼辦呢?霍思藐一點思路也沒有。打電話肯定不行,有點像例行公事。必須得見麵,當麵才有商量的餘地。

這樣想,霍思藐就從局裏出來了。

市台專題部主任於路霍思藐認識,他留著一臉的絡腮胡子,看著像一個藝術家,說話卻有點娘娘腔。

“妹妹呀,”霍思藐說明了來意,於路拉著長腔說,“你們老葉都打了N次電話了,不行啊——”

霍思藐說:“於主任,你就給通融一下吧,我們單位是吃財政飯的,花一分錢都得向上請,要有錢能來麻煩你嗎。”

於路說:“妹子呀,你們吃財政飯是鐵飯碗,我們是差額撥款,還指著掙錢開工資哪!”

霍思藐說:“那也不差我們這一次呀,畢竟咱們也算關係單位吧?”

“妹妹呀,”於路說,“你這話說的在理,可在市直機關,哪個單位之間能沒有關係?要都照顧能照顧過來嗎,我們就得喝西北風去啦!”

“難道這事就沒有商量的餘地了?”霍思藐說。

於路沉吟了一下說:“妹子呀,既然你求到大哥了,我就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找我們的常務副局長,他主管。”

霍思藐說:“哪個常務副局長,我認識嗎?”

於路說:“常務副局長能有幾個,武家傑,你應該認識。”

霍思藐說:“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他好說話嗎?”

於路說:“妹子呀,這叫我怎麼說,當領導的,誰能琢磨透他們怎麼想的,行不行就在他們的一念之間,說不準呐!見還是不見?”

霍思藐說:“見。”

在機關工作這麼多年,還怕見領導嗎,又不是多大個官,就是市長又有什麼可怕的。

說起這個武家傑,在全市可是大有名氣的。幾年前,他和人合寫了一部青春偶像劇《相逢在秋季》,隨著電視劇在全國幾家衛視播出,他的名聲也一時大噪,一舉變成了全市的文化名人。可是這幾年不知為什麼,也許是光為了當官吧,再沒聽說有什麼像樣的東西弄出來。

但不管怎麼說,畢竟是文化人,應該和那些純搞政治的官員不一樣,霍思藐這樣想。

和於路相比,武家傑的外表根本看不出文人的特征來,他的形象氣質和穿著打扮,道貌岸然。

於路領著霍思藐來到武家傑的辦公室,他正埋頭在老板台上看文件,根本沒把進來的人放在眼裏。

於路輕聲說:“武局,忙著哪,這是文化局的小霍。”

“什麼事?”他撩了一下眼皮帶搭不理地問。

霍思藐說:“武局長,我們單位拍了一個專題片……”

“別說了。”他武斷地製止住霍思藐,“這事我知道,你們葉科長已經和我說過了。這個老葉是怎麼回事?都和她說不行了,怎麼還打發人來!”又轉向於路,“還有你,什麼意思,遇事能不能自己頂著點,往我這領幹什麼,你想播嗎?想播你就播,到年末完不成指標別來找我講理由!”

“不是……”於路支吾著說,“武局,我哪是想播呀,沒有你的批準,誰敢播呀。”

這時,武家傑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手機,手一揮說:“好了,你們走吧,我這有事。”說完就自顧自地接起了手機。

來到走廊裏,於路歉意地說:“妹妹呀,對不起啊,愛莫能助啦。”

霍思藐急忙說:“於主任,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為了我的事把你給連累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於路說:“妹子呀,客氣啥,武局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他原來不是這樣的人。”

霍思藐沒再說什麼,告別了於路憤憤地往下走。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呢,不就是個破副局長嗎,牛逼啥呀,霍思藐在心裏恨恨地罵。在機關工作這麼多年了,還沒被領導沒鼻子沒臉地說過,何況還不是自己單位的領導!

心裏憋著氣,走得就有點急,到大門口時一不小心把腳脖子崴了一下,疼得霍思藐差流出眼淚來,扶著大樹捏了半天才緩過來,這讓霍思藐心裏更是氣上加氣。

打了一輛出租車,剛要上車,手機吱地響了一聲,是死黨景然發來的信息:“親,你在哪裏呀?”

霍思藐回:“我在大街上,正在殺人呢!”

景然回:“我拷,過癮啊,殺多少了?”

霍思藐回:“殺瘋了,沒查是多少,血流成河!”

景然就把電話打過來了,兩個人接起電話笑得哈哈的。笑夠了,景然就問原因,霍思藐把事情的經過簡單述說了一遍。

景然聽了,不以為然地說:“我當是啥事呢,至於把你氣成這樣嗎?”

霍思藐說:“你是沒看到他那副牛皮樣,氣得我都想上去煽他。”

景然說:“瞧你那德性,就知道煽煽煽的,不就播個破專題片嗎,這還算個事?”

“你能辦?”霍思藐問。

景然說:“你中午請我吃飯,我保證幫你辦成。”

霍思藐說:“氣都氣飽了,能辦也不辦了。”

“你呀,讓我說你啥好,就這點出息。”景然說,“那我請你吃飯,我幫你辦,行了吧?你在那別動,我開車去接你。”

景然是市報的著名記者,霍思藐管她叫名妓(記),她不但人長得漂亮,文章寫得也特別有蠱惑性,用她自己的話說,她特能煽情,寫人物都能把自己寫哭嘍,能不打動讀者嘛。職業的性質,再加上外向的性格,就使她的社會交往十分廣泛,她說能辦的事,霍思藐都從來毫不懷疑。

坐在餐桌上,霍思藐的氣還沒有消盡:“還文化人呢,一點文人的情懷都沒有,我看他就是一個地道的官僚,俗不可耐!”

景然說:“親,你煩不煩人啊,還有完沒完了。電視台是幾百人的大單位,那些酷男靚女們哪個是省油的燈,當領導的不霸氣點能行嗎。”

“我又不是他的下屬,跟我耍什麼威風!”

“你呀,”景然說,“就是在機關待的,張嘴說別人行,自己受不得一點委屈。業務單位可跟你們不一樣,就說我們報社吧,那些小記者、小編輯,見到社長總編都嚇得繞著走,哪像你們那麼沒大沒小的。”

“嗬嗬,”霍思藐說,“你這麼向著她,不會和他也有一腿吧?”

“霍思藐!”景然大聲說,“你把我當什麼人了,還也有一腿,我都和誰有一腿了?”

“嘿嘿,我不是覺得你長得漂亮嗎,追求你的人肯定多。”霍思藐說。

“你還長得漂亮呢,追求你的人也像蒼蠅似的唄!”

“我哪能和你比呢,你多有魅力。”

“你再氣我,我就不管你的事了。”景然說。

“咳——”霍思藐歎了一口氣說,“要不是我們那個‘悲催’的科長,我真不想管這事了。對了,你這麼有把握,到底是啥關係?”

景然說:“你管不著!”

兩個人邊吃邊聊。

景然確實和武家傑關係不一般。當年,武家傑要申報政府津貼,五千字的事跡材料,電視台那麼多記者都寫不明白,最終隻好找到了景然。景然隻用了兩天時間,就給武家傑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武家傑也因此順利地拿到了國務院政府津貼,兩個人的友誼也就這樣建立起來了。

這頓飯兩個人吃了很長時間。

從飯店出來,景然先給武家傑打了一個電話。武家傑在電話裏很熱情,大聲說:“景然,大美女呀,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有事嗎?”

景然說:“武局,你太客氣了吧,我沒事,正好從你們單位路過,想上去看看你,有時間嗎?”

武家傑說:“有,你來看我,天大的事都得往後排,熱烈歡迎。”

收起電話,景然說:“不行,咱們不能空手去,得買點東西,不然顯得沒誠意。”

霍思藐說:“還得送禮呀?”

景然說:“別說得那麼難聽,人情往來嘛,咱們不能不懂事。”

“那買什麼,你拿主意。”霍思藐說。

景然說:“他喜歡抽煙,買兩條煙吧,中華怎麼樣?”

霍思藐說:“中華太貴了吧,我看我們局長也沒抽這煙。”

景然說:“你能不能大方點,和一萬塊錢比起來,哪大哪小?你們局長,你們局長能和人家比嗎,我們社長總編都抽中華。”

霍思藐急忙說:“行行行,聽你的還不行嗎。”

到了樓下,霍思藐把煙遞給景然,說:“你自己上去吧,我在車裏等你。”

景然問:“為什麼?”

霍思藐說:“我懶得見他,太他媽牛糞。”

“不會吧,親,”景然說,“我給你辦事,你還在這使性子,你是不想辦,還是怕見人?”

霍思藐說:“我怕他?多大的官沒見過,不就是個處級幹部嗎,還是副的。”

景然說:“那就少廢話,趕緊跟我走。”

霍思藐隻好從車上下來。

和上午的態度截然相反。武家傑看見景然和霍思藐進來,離多遠就站起來熱情地打招呼。

景然把煙放到他的桌上。武家傑問:“什麼?”

景然說:“放心吧,不是行賄,辦公用品。”

武家傑說:“煙啊,好,你給我送大煙我都敢抽!”

給他倆每人倒了一杯水,和她們一起圍著茶幾坐下來。

景然說:“武局,她是我的閨蜜霍思藐,我們倆是死黨,認識吧?”

武家傑說:“哦,也是個美女,上午是你吧?”

景然說:“武局,太目中無人了吧?你可把我的姐妹得罪了,不夠意思吧。”

武家傑瞅了一眼霍思藐說:“對不起啊,我不是衝你。不就是播一個專題片嗎,很簡單個事,可你們老葉是怎麼搞的,好像電視台是她們家開的,求人辦事還命令式的,那就公事公辦嘛。”

景然說:“對,我最討厭這樣的人了,本來求人辦事,還不把姿態放低,好像誰應該應份似的,這樣的人能辦也不給她辦……她是不是更年期呀?”

說完轉向霍思藐。

霍思藐說:“沒有啊,我看她挺好的。”

景然瞪了她一眼說:“你沒病吧?”

武家傑就笑了,說:“怎麼,你來也是這事?”

景然說:“武局,聽你這麼說,我真都不想管了,可她把這事交給思藐了,要辦不成也不好交待呀,誰讓我們倆是好姐妹了,你說這事怎麼辦?”

武家傑說:“簡單,播就是了。”

景然故作驚訝地說:“真的呀,武局,她們可沒錢給你呀。”

武家傑說:“我提錢了嗎,花錢你們還找我幹什麼?”

“也是啊,”景然說,“兩大美女往這一站,武局哪能要錢呢,多俗啊。不過武局,你可把我們思藐得罪了,想想怎麼補償吧。”

“是嗎?”武家傑說,“那這樣吧,晚上我請你們吃飯,算是道歉。”

霍思藐說:“哪敢啊,要請也得我請你們。能給快點播出來我就感激不盡了,我們局長著急。”

“這好辦,今天晚上就播。”

說完,武家傑就給總編室打電話,拿出一個單子填上,簽好字,連同光碟一起交給了總編室主任。

事情辦得極為順利,跟上午拒絕時一樣簡單。

從樓裏出來,坐進車裏,景然說:“親,怎麼樣,這人不錯吧?”

霍思藐說:“屁,沒看出來,感覺這人有點色。”

“是嗎?”景然大聲說,“這你都看出來了?這就說明你喜歡上他了。你別不承認,盡管你嘴硬,但潛意識裏肯定是這樣的。”

霍思藐不屑地說:“怎麼可能!”

景然說:“走著瞧吧,我注意觀察了,感覺你們兩個有戲,將來肯定會發生點什麼,不信咱們就打賭。”

“賭就賭,賭什麼?”

“賭什麼都行,”景然說,“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能不承認,你要死不承認,我上哪兒找證據去,除非抓現行!”

晚上,專題片果然給播出來了。片子還沒播完,科長就把電話打過來了,但晃了好幾次,霍思藐都沒給她回。

第二天一上班,科長就開始興師問罪了:“思藐,你怎麼回事?我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為什麼都不回?”

霍思藐說:“是嗎,我沒聽見啊。”說著故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可不是咋的,好幾個未接電話,我把手機放包裏了,震動。”

科長說:“專題片已經播出來了,你是怎麼辦的?”

霍思藐說:“那能怎麼辦,我就是把片子交給他們,告訴他們今天晚上給播,他們就播了。”

“吹吧,能這麼簡單?”

霍思藐說:“事實勝於雄辯。”

王小丹插嘴說:“科長,你不是說辦成了獎勵我們嗎?”

科長瞪了她一眼說:“我說什麼你都信,能不能不幹點活就要工錢,你們給我幹呢?”

王小丹說:“可這話是你說的呀,不能說了不算吧?”

“等著吧。”科長沒好氣地說,“這事我說了不算,局長要是同意,給你們一座金山我都不反對。”

霍思藐一開始就沒指望能得到什麼獎勵,把買煙的票子拿出來,扔給了科長。

“這是什麼?”科長問。

霍思藐說:“買煙的錢,撈不著獎勵也就算了,這錢不能讓我搭上吧?”

“我就說嘛……”老葉拿起票子看了一眼,突然大聲說,“這麼多錢,真的假的?”

“不相信啊?”霍思藐說,“咱們是求人辦事,不是去扶貧,錢少了能拿出手嗎?”

“你們這些年輕人呐,”科長說,“就是大手大腳,花公家錢一點也不知道心疼。”

“你要嫌多就拿回來,就當我做貢獻了,好人當到底。”

說完,霍思藐就把手伸到科長麵前,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票子塞到了抽屜裏。

山不轉水轉。

上邊一紙文件,事業單位改革,局台分開,廣播電視台獨立,局機關合並到文化局,成立文化廣播電視新聞出版局,簡稱文廣新局。

消息傳開後,景然專門給霍思藐打了一個電話。

景然說:“親,怎麼樣?我就說嘛,兩座山到不了一塊兒,兩個人終有碰麵的時候,武家傑就要到你們單位去當副局長啦!”

霍思藐說:“瞎扯,電視台那麼大個單位,不比我們單位好啊,他能來?傻呀!”

景然十分肯定地說:“來,我問過他了。電視台下步要實行企業管理。從長遠看,企業肯定不如機關,機關雖然是掙死工資,但畢竟是政府部門,政治地位高,還可以養尊處優。另外,你們局長不是再有兩三年就退休了嗎,我猜他也許是為了下步接局長吧。”

霍思藐說:“他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跟我沒關係,我就是個當兵的,不操那個心!”

景然嘻笑著說:“那可不一樣,接下來你們就有機會經常接觸了,別忘了我們打的賭,你們的故事馬上就要開始啦!”

“景然!”霍思藐大聲說,“你煩不煩人,難道我非得發生點桃色新聞你才高興嗎?幸虧我意誌堅定,不然早叫你給教壞了——我要真有壞了那一天也怪你!”

“哈哈,”景然說,“親,不要太天真好不好?都什麼年代了,你還用這麼簡單的標準來判斷是非,什麼是好,什麼是壞,能一句話說得清楚嗎?人不能活兩輩子,有喜歡的人和事,該辦就辦,別把自己想得那麼高尚,高尚是高尚者的墓誌銘!”

“好,”霍思藐說,“就算你說的對,但我也得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吧?我從心裏就不喜歡他!”

景然說,“你現在是在意氣用事,不信走著瞧,你一定會喜歡上他。”

“走著瞧就走著瞧。”霍思藐氣憤地說。

——事後想起來,霍思藐覺得,她之所以能和武家傑發展到那一步,和景然的鼓動不無關係,正是她那些先入為主式的提示,才調動起了她的潛意識,使她在不由自主中對武家傑有了更多的關注,才發現了他的與眾不同……

文化局機關原來隻有五十多人,又合過來三十多人,突然就感覺單位大了一倍。領導也是這樣,原來隻有三個副局長,又合過來兩個,也感覺增加了一倍。

班子成員重新調整分工,不出霍思藐所料,武家傑果然分管了藝術科和創評室,外加下屬的兩個單位群眾藝術館和歌舞團。

文化局原來有常務副局長,武家傑合過來時,雖然排序在前,卻沒有當上常務,所以隻能算是名譽上的二把手,並沒有實權。這從分工上就能明顯地看出來。群眾藝術館和歌舞團,看似兩個大的單位,但都相對獨立,所謂的主管也隻是掛名而已。至於藝術科和創評室,在局機關更算不上一類科室。這樣看,對武家傑顯得有些不公。

可武家傑似乎並不計較這些,對管什麼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興趣,這多少有些出乎霍思藐的預料。按照霍思藐的邏輯,一個握慣了實權的人,突然沒有了或者被削弱了手中的權力,心裏肯定會有諸多不甘,但從武家傑的臉上,卻一點兒也看不出有什麼失落來。

這或多或少有些反常。

反常的還有科長老葉。

本來科長對武家傑也是有成見的,因為專題片的事武家傑也把她給得罪了,但武家傑過來當副局長後,科長的態度卻突然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逆轉,好像原來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分工後,她第一時間就向武家傑彙報了科裏的工作,這還覺得不夠,回到科裏,又鄭重地宣布:

“咱們請武局長吃頓飯。”

王小丹第一個站出來表示讚同。

但霍思藐卻堅決反對。“憑什麼呀?”霍思藐說,“就因為他來給我們當領導,我們就得請他,上邊有文件嗎?我不同意!”

“那你就保留意見,”科長說,“人家畢竟是新來的,咱們主動表明姿態,於情於理都應該,要不好像咱們欺生似的。”

霍思藐說:“笑話,哪有跟當領導的欺生的……別忘了,他當初是怎麼拒絕你的!”

“這是兩回事,”科長說,“那時他和咱們不在一個單位,拒絕也在情理之中;現在在一個單位了,就不能再計較過去的事了。再說了,他拒絕了我,不答應你了嗎,你更應該感謝人家。”

“屁吧。”霍思藐說。

“這事就這麼定了,我是你們的大姐,聽我的沒錯。”科長果斷地作了決定。

但是,這次武家傑仍然拒絕了,理由很合情,意思是既然大家都是同事了,以後聚會的機會多著呢,就用不著特意而為,那樣反而有些太正規,也顯得生分。

話說到這個份上,也就隻好作罷了。盡管科長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好再去強求。

日子還得照常過,工作還得照常幹。

正像景然說的那樣,在一個單位,見麵接觸的機會自然就會增多。這是回避不了的。霍思藐起初采取的策略是“繞著走”,可是躲得了初一,卻躲不過十五。在一個樓裏上班,說不上什麼時候就能碰上,不在這裏,就在那裏,既猝不及防,又防不勝防,霍思藐索性就不躲了。碰上了,有必要就打聲招呼,沒必要就假裝看不見。有什麼呢,都是人,當領導就了不起嗎?要不要笑臉相迎得看姑奶奶高興不高興!

武家傑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門總是開著。在他沒來之前,霍思藐她們這層樓顯得很清靜。自從他來了之後,人氣就突然變得旺盛起來。在霍思藐的想象裏,武家傑是那麼“牛糞”的一個人,不會有太多的朋友。可事實恰恰相反,武家傑不但朋友多,並且方方麵麵的人都有。上班時間時常就有朋友三五結隊地來看他,弄得他的辦公室烏煙瘴氣的,站在走廊裏就能聞到刺鼻的煙味。在來看望他的人當中,最招搖的還是電視台那些俊男靚女們,他們嘻嘻哈哈,打情罵俏,顯得跟武家傑很親近,這很出乎霍思藐的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霍思藐親眼看見,那個當紅的女主播,竟然當著眾人的麵,狠狠地擁抱了武家傑,好像彼此之間一點芥蒂都沒有,這叫霍思藐心裏多少有些不爽。

種種跡象表明,武家傑其人和當初霍思藐對他的判斷出入很大,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還有待觀察……

局裏要提拔一批科級幹部。

采取的辦法是競爭上崗。競爭上崗的職位一共有七個,三個正科,四個副科,文藝科副科長也在其中。

正式文件下發之後,科長老葉專門給霍思藐和王小丹開了一個會。會議的中心議題隻有一個:商量申報的職位。

霍思藐和王小丹都是科員,不涉及正科。七個職位中,為不讓後來者吃虧,局裏明確規定,其中一個正科一個副科,在電視台合過來的人中產生,所以,霍思藐和王小丹能夠選擇的職位也就三個。

科長老葉雄心勃勃,按照她的意思,三個職位中,文藝科副科長是自己科的,一定要由自己的人拿下,另外群眾體育科和市場管理也要千方百計拿下一個,要力爭在這次競爭中大獲全勝。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怎麼報。霍思藐上班比王小丹早,一直在文藝科工作,也是老葉的培養對象,她報文藝科順理成章;王小丹呢,人很精靈,又爭強好勝,她也不情願再去報別的科。

老葉說:“思藐,小丹,現在關鍵的時刻到了,你們心裏是怎麼想的,都報哪兒,說說吧?”

霍思藐說:“明擺著,我上班就在文藝科,當然是報咱們科了。”

王小丹說:“我呀,要報就報文藝科,要麼就哪兒也不報。”

“為什麼?”老葉問。

王小丹說:“反正都是陪榜,給別人陪還不如給思藐陪了,也讓她減少點競爭壓力。”

“嗯,你的想法可嘉,但不行。”老葉說,“現在不是講風格的時候,你不但要報,而且還要堅定信心,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難道你想讓我和思藐兩個人火拚嗎?”王小丹說。

“不,這絕對不行。”老葉說,“你要報文藝科,不但幫不了思藐,還會分散選票,好心反而辦成了壞事,所以,要報,但必須報別的科。”

“報別的科?”王小丹說,“哪有合適的呀?再說,不在本崗位競爭,也不占優勢,還不如不報呢!”

“那可不一定,事在人為。”老葉說,“我已經替你想好了,市場科有實權,肯定競爭激烈,咱們不去揍那個熱鬧,就報群體科。”

“哎喲媽呀,”王小丹故弄玄虛地說,“什麼破地方啊,我可不去!”

老葉說:“啥?嫌不好啊?現在可不是挑肥撿瘦的時候,再不好也是個科長,提上就比不提強,提上你就站上了一個台階,就為下一步奠定了基礎,晚一步你就步步趕不上!這道理你比我都清楚吧?”

王小丹不再爭了,囁嚅著說:“差一點倒沒什麼,關鍵是不在同崗位競爭,能爭上嗎。”

老葉斬釘截鐵地說:“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們隻管做好你們的事,剩下的事有我,別忘了我是你們的大姐!”

單位的氣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這種緊張是隱含著的,就像水底的暗流一樣,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是波濤洶湧。這種氛圍憑肉眼是很難看出來的,隻能靠感覺感知。

實際上,對當事人來說,要做的事情隻有兩件,一件是準備演講稿——盡管沒用,但也得花足心思,把自己的才華展示出來,免得被人瞧不起;另一件就是拉票了——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你講得天花亂墜、五彩斑斕,人家就不把票投給你,你也隻能幹瞪眼。

難辦的是拉票。

拉票是有講究的,不能明目張膽地拉,畢竟是選拔任用幹部,不是兒戲,有紀律要求,這一點機關的人不用告訴心裏都清楚。事情要辦,還要辦得周到得體,不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關係好的要拉,關係不好的也要拉,總之話都得說到,以免別人“挑理”或者“得了便宜賣乖”。最好的辦法是當麵說,先有一搭無一搭地閑聊,再把要表達的意思意會過去,再就是打電話,先扯些別的,然後再轉入正題。最不可取的是QQ和發信息,容易落下證據,被居心不良的人拿出來做文章。

這些事,霍思藐王小丹和其他人一樣,都在悄悄地進行。

崗位競爭的名單公示出來了。

霍思藐的職位有五個人,王小丹的職位有四個人。

別看這麼多人參與,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競爭力。在機關,是有潛規則的,說是競爭上崗,實際上最終能上去大都還是在領導視野範圍之內的人,真正全憑競爭上去的並不多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別看你有一票的權力,可這權力也得看著眼色用。因為你對別人不這麼做,等輪到自己的時候,別人也會這樣對待你。從這個意義上說,所謂的競爭,實際上卻是形式大於內容。

但這次的情形卻有些不一樣。王小丹他們四個人中,看不出誰是重點來,綜合分析一下,王小丹反而還能占得些上風。而霍思藐呢,本來是最有把握的,不料卻突然殺出個秘書杜飛來。杜飛雖然資曆沒有霍思藐深,但畢竟是領導身邊的人,除了領導賞識,本人的群眾基礎也很深,隻要他參與競爭,無論報哪個職位,競爭力都不容低估。

起初科長老葉並沒拿杜飛當回事,覺得他也和其他年輕人一樣,響應局裏的號召,登個台露下臉而已,不一定是真心參與。可是三個人坐下來一分析,越咂摸越覺得不對勁。既然是公開競爭,那就誰都有獲勝的可能。換句話說,既然參與了,誰都有成功的渴望,白玩的事誰玩啊,除非腦袋進水了!再者,杜飛最適合的職位應該是辦公室副主任,這次雖然沒設這個職位,但眼瞅著現主任再有一年多就退休了,到時候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在辦公室提拔,為什麼還要來湊這個熱鬧呢?是自己著急了,還是局長另有打算?

越想問題越嚴重。

“不行,”老葉說,“我得找局長去,問問局長到底是怎麼回事,哪有這麼安排的,這不成心攪局嗎,難道我們自己科連個副科長都出不來?不能好事都得可著領導身邊的人,這不公平!”

說完就站起身要往外走,卻被霍思藐給攔住了。

霍思藐說:“科長,不能去。你想想,到局長那你說什麼?方案上都說了,每個人自主選擇崗位,別說局長不一定安排,就是真安排了、授意了,人家能承認嗎?幾句官話就把你打發回來了,弄不好還會抓住這事做文章,要是再發了脾氣,在大會上把這事說出去,我們就得不償失啦!”

科長猶豫了:“那怎麼辦,我們就這麼認了?”

“當然不能。”霍思藐大聲說,“我想好了,不就是個秘書嗎,有什麼可怕的?他秘書是單位的紅人,我霍思藐就比別人差嗎?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勝了我心安理得,敗了我心甘情願,咱不能叫人瞧扁嘍!”

“你真這麼想的?”老葉盯著霍思藐說。

“當然了,”霍思藐說,“有什麼呀,參加工作這麼多年了,還怕一個剛上班沒幾年的大學生?傳出去叫人笑話!”

“好!”老葉也大聲說,“我要的就是你這個態度,隻要你不喪失信心,咱們就能馬到成功!”說完,重新坐到椅子上,“不過,這事可不能掉以輕心,咱們得想周全點,從頭理一理……你們兩個,演講稿都寫完了嗎?”

兩個人都說,寫完了,早就寫完了。

“都背下來了嗎?”

兩個人都說,沒有,還用背嗎,方案上也沒說要脫稿啊。

老葉說:“不行,不管方案咋要求的,別人咋辦的,你們倆個必須脫稿。一會把你們的演講稿給我看看,我幫你們把把關,晚上回家就給我背,一定要背得滾瓜爛熟,咱們要在形式上首先勝人一籌!”

又想起來什麼似的突然說:“還有,該打的招呼你們都打了嗎?”

王小丹說:“打了,就是不知道效果怎麼樣,反正沒落過。”

霍思藐說:“我也該說的都說了。”

“什麼?”老葉說,“該說的都說了,意思是還有沒說的唄,誰?”

霍思藐猶豫了一下說:“武局。”

“為什麼不說?”

霍思藐說:“他是主管,不用說也應該投咱們吧。”

老葉說:“你那是想當然,就這麼大一個單位,主管不主管能差多少?別忘了,他畢竟是新來的,對誰的了解都不深,沒準就差一句話,誰先說了誰就先入為主了!”

霍思藐說:“不至於吧,正因為他是新來的才應該慎重呢,誰知道他什麼脾氣秉性,弄巧成拙,咋辦?”

“你呀,”老葉說,“這方麵真得向小丹學學,張嘴三分利,別忘了,電視台新過來三十多人呢,那些人能不看著他的臉色?”

這話說到霍思藐的心裏去了,武家傑雖然隻是一個人,但他的影響力是顯而易見的。這麼看,這句話必須得當麵說了,可怎麼說呢,霍思藐有些為難。

老葉說:“思藐,猶豫什麼呢,快去呀,再不去就晚啦!”

霍思藐說:“我是想去,可怎麼去呀,我不能一開門就直接說,武局你投我一票吧,這樣好嗎?”

“你呀,”老葉歎著氣說,“平時的能耐都哪去了,這還用別人教嗎?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給你。”把一份文件塞到霍思藐手裏,讓她拿著文件去找武家傑簽字。

霍思藐隻好硬著頭皮從屋裏出來了。

按理武家傑過來也有一段時間了,再加上是主管,霍思藐跟他也算比較熟悉了。可不知為什麼,霍思藐對他心裏總是隔著一層東西,這裏邊固然有當初的第一印象,可細想似乎關係又不大,但究竟是什麼心理在作祟,霍思藐自己也說不清楚。本來這事霍思藐也曾經想到了景然,讓她再幫著說一句話,這塊心病也就算去了。可是又一想,兩個人在一個單位,還要找一個外人從中溝通,沒有這麼辦事的。再說,霍思藐從心底裏也不想再讓景然參與其中了。要不是秘書杜飛突然冒出來,這事霍思藐已經鐵定心不和武家傑說了,現在情況突變,形勢嚴峻,不求人也不行了,識時務為俊傑吧,至於怎麼開口,霍思藐自己也不知道,隻能見機行事、隨機應變了。

霍思藐來到武家傑的門口,正好碰上秘書杜飛從裏邊出來,兩個人都沒說話,隻是點了一下頭算是打招呼。

霍思藐敲門進去,舉著文件說:“武局,要下發一個文件,葉科長說請您簽字。”

武家傑接過文件,看了一眼說:“好,先放這兒吧,一會兒我簽。”見霍思藐站著沒動,又說:“還有事嗎?”

霍思藐說:“沒事……葉科長說著急。”

“什麼內容?”武家傑問。

霍思藐說:“沒什麼大事,是個轉發文。”

武家傑說:“哦,那我現在就簽。”

說完,連看都沒看,在擬稿紙上簽上自己的名字,就把文件還給了霍思藐。

霍思藐接回文件,剛要開口說話,可是看見武家傑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突然就不知道說什麼了,索性隻好掉頭往回走。

還沒走到門口,武家傑突然又大聲說:“站住。”

霍思藐嚇了一跳,急忙轉回身來,問:“武局,還有事嗎?”

武家傑板著臉說:“就這麼走了,沒有什麼想說的了?”

霍思藐說:“沒有了,工作都請示完了。”

武家傑說:“真沒有了?”

霍思藐說:“真沒有。”

武家傑說:“難道你不想讓我投你一票嗎?”

霍思藐說:“我是想說了的,可是局裏有要求,不讓拉票,我哪敢跟領導說呀,那不是往槍口上撞嘛。”

“哼!”武家傑說,“不讓拉票,不讓的事多了,你憑什麼死心眼?就這麼點事,都找到外邊去了,氣得我都把手機關了。到現在為止,咱們單位所有報名競選的,除了你,都直接或間接找過我了,就憑這一點,我投你一票,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從武家傑的辦公室出來,霍思藐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己也是見過世麵的人,怎麼見了他就莫名地緊張呢,真是奇了、怪了。但是不管怎麼樣,問題解決了,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這就夠了。

競爭正式開始了。

上午進行的是三個正科,很順利,三個職位,第一輪推薦人選的得票率都在百分這五十以上,民主測評的同意率也都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並且三個人選也都在大家預料之中,可謂波瀾不驚。

下午進行的是四個副科,文藝科副科長排在第一位。結果剛一開始就出了問題。五個人先後演講完畢,進行民主推薦,90人參加投票,杜飛得了36票,霍思藐隻得了28票,其餘26票則被另外三個人瓜分。霍思藐不但沒有得到第一,竟然還比第一杜飛少了8票,差距之大,大大出乎霍思藐的意料。按照事先出台的方案,得票數都沒有超過半數,要取前兩名進行第二輪推薦,以過半數者為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