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金杯共汝飲(2 / 2)

世家大族最不缺的就是子弟,一個大的家族要是沒有十幾個核心二代和幾十個核心三代,那是不可能呼風喚雨的。崔祖浚是二代中的佼佼者,相對的他也能得到家族中很多的支持。

雖說襄陽是大城,但處在江南遠離中樞就是硬傷。這個年代的人還沒有形成對江南重視的思想,總覺得南方多瘴氣,土地貧瘠,而且盜賊橫生,不是人口生長繁衍好的所在。

因此崔祖浚來了襄陽以後,楊廣便沒有再去關注他,生死由天吧。好在崔祖浚並不是個任命的人,他心中有抱負,手中有錢財,身後有家族,所以不毛之地在他多年的治理下也得到了極大的開發。

襄陽城也變得越來越繁榮,人口逐漸增多,荒地也被大量的開發出來。有了地就有了糧食,有了糧食就有了人口,有了人口一切就都有了。

楊廣沒有重視的地方,崔氏一族卻相當看重,原因很簡單,大家族都要有危機意識,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有不少於三個藏身之地,所謂狡兔三窟就是這個道理。很明顯,崔祖浚的襄陽就是崔氏一族又一個藏身之處。

於是家族下了大力氣投入到襄陽,崔祖浚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更加幹勁十足。他的想法已經不僅僅局限於襄陽了,放眼望去,江南有多少這樣的城,有多少無主之地,這些可都是財富啊。

於是這家夥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居然偷偷地開始購買馬匹、招攬門客,還自己找了一處隱蔽的山穀,開始打造兵器,這是有不臣之心了。

楊廣沒有注意他,家族裏的人也沒有注意到這點,但不代表就沒有人關注他,恰恰蕭銑便是其中一位。

高士廉見到多年的老友,終於控製不住情緒,有些哽咽了。好在兩人現在都活著,不管有多少話還能當麵說說。這個年代,相隔千裏再次相見,那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時候隻要出遠門,就要做好此生再無見麵的準備,高士廉絕對現在能看到崔祖浚真的是上天的恩賜。

崔祖浚也非常高興,直接就吩咐下人趕緊準備最好的酒菜來招待老友。說起來也好笑,兩人都是三四十歲正當年,卻一張嘴都是老朽老朽的,實在有些滑稽。

“士廉兄啊,這一別十餘年,老兄怎麼如此落魄啊!”崔祖浚舉著酒杯問道。

“別提了,一言難盡啊。”高士廉一飲而盡,搖著頭苦笑道:“當年年輕氣盛,一時衝動便替人出頭,被陛下貶到了嶺南,朝沐海風,暮宿陋室,老母跟著更是受盡苦楚,不孝啊!”高士廉一提到自己的母親,便滿眼的淚水。

高士廉是個大孝子,舉朝皆知。當年被貶嶺南,高士廉連自己的妻子都沒有帶,偏偏帶著自己的老娘,就是擔心遠離老娘後,沒辦法在膝前盡孝,寧願天天守在老娘身邊,也不願意和母親分離。父母在不遠遊,擱在高士廉身上有了全新的解釋。

崔祖浚也不想提這些不高興的事情,話題一轉道:“怎麼看老兄的樣子像是在逃荒一樣,士廉兄難道連雇輛馬車的錢都沒有?不會啊,老朽是了解你的,你想要錢,那是難不到你的,是不是路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言難盡啊!”高士廉一路上見到的,發生的事情可能是別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曆的,苦於沒有人聽他傾訴,現在好了,老友在旁,濁酒在案,高士廉便打開了話匣子,泣血般將自己這一路的遭遇統統說了出來。

崔祖浚聽的一時震驚,一時失落,偶爾憤怒的拍案而起,大罵世道不公,偶爾擊掌稱快,大呼過癮。杯盤狼藉間,兩人都有些醉意了。

“老兄啊,你久在江南,可知這蕭銑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老朽自問從未與他有過節,為何會對在下苦苦相逼呢?”高士廉問出了他心中最後的疑問。

崔祖浚沒有回答,起身出去,沒一會兒親自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放著一壺酒,兩個杯子。一個銀杯,一個金杯。

他給兩個杯子都斟滿酒,然後一齊放到高士廉麵前,笑眯眯的看著高士廉。

高士廉有些醉意,糊塗的看著崔祖浚。

崔祖浚微微搖頭道:“嶺南的寒山苦水到底是將士廉兄的警惕之心磨滅掉了。老兄麵前兩杯酒,擇其一飲之!”

高士廉麵色大變,隨即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又慢慢的消失掉,變成了決絕和憤怒。

兩人沒有再說話,高士廉緩緩的將手伸到金杯麵前,一字一句的道:“金杯共汝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