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突然對暮清瑤一伸手，說：“跟我走。”
暮清瑤說：“哦，走。”
過了一會兒，又問：“走？永夜君要去那裏？”
“永夜”說：“跟我走。我們來於虛空，歸於虛空。是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眼神溫柔悠遠，有種漩渦似的深，令人沉陷，細看又含著幾絲悲憫，也不知是對人還是對己。
暮清瑤沉入那眼神，一時心神恍惚，也對“永夜”伸出手，說：“好，跟你走。”
手指相觸的一刹那，身邊的莫兮河驟然飛身，清輝如浩瀚長波，直卷向衣袂旋舞的“永夜”。
暮清瑤還沒來得及驚駭，就驀地發生另一件奇特的事。
手中的小白，竟跟著莫兮河飛躍而起，身形一展，宛如鯤鵬出世，覆蓋蒼宇。
暮清瑤覺得自己八成眼花了。
一切光芒都被小白擋去。黑暗彙成一叢叢激流，從四麵八方呼嘯卷過。巨大的靈力彷如紅藍交融的閃電，密集交錯，劈砍而下。激烈中，茫茫雪山被鍍上海碳燃燒似的輪廓。
莫兮河身形如靈蛇，穿梭於閃電中，與“永夜”鬥智鬥勇。
“永夜”出手之前，沒忘記先布開一隻小球狀的結界，將暮清瑤罩在其中。
暮清瑤不知所雲地看著這場驟然發生的激戰，委實不知從哪兒說起。
莫兮河跟永夜火拚上，她勉強可以理解。他們倆本就是死對頭。但小白又是怎麼回事？生氣了？因為永夜將它錯認成米蟲？小魚也是有尊嚴的，尤其是一隻自帶伸縮構造的小魚。
小白，小白！小白啊，你真撐了那麼大？你吃啥了？
極度惶恐中，就聽轟然一聲巨響，黑暗炸開，頭頂腳下皆變得虛空無底，流雲飄渺於視野盡頭，白光從雲層之後一路延展，越到眼前越純淨透亮。暮清瑤幾乎睜不開眼。
環顧四周，莫兮河不見了，小白也不見了。
而她自己，被結界裹著，飄飄悠悠地下落。
“永夜”突然出現在前上方，長發飛揚，用一種既疼愛又悲憫的眼神看著她。
暮清瑤茫然地問：“永夜君，他們呢？”
“永夜”說：“沉入幻世了。”
暮清瑤不解地反問：“幻世？”
“永夜”輕輕頷首：“幻世，就是以前的世界。你們要一起沉進以前的世界了。”
暮清瑤想了一會兒，木木地搖頭，本能地覺得，永夜看小說看多了。
“永夜”降落幾步，與暮清瑤平視，隔著結界觸摸暮清瑤的發頂，溫和地說：“你的那些寵物，無故對我出手。他們都還不賴。至臻修為大碰撞，又借著雪魄陣流瀉的靈力，撞開了幻世之門。你們都要沉進去了。”
暮清瑤再想想，仍舊搖頭，表示不理解。
“永夜”耐心地解釋：“簡單地說，你們要一起回到從前。至於是多久之前，我也不好說。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三五萬年。你先別管是什麼原因。時間緊迫，我先告訴你出幻世的方法，你要牢牢記住，知道嗎？”
暮清瑤悚然一驚，用力點頭。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可能他們真的撞了鬼，要按照永夜說的，沉入三五萬年前。
於是，永夜緩聲道：“要出來，其實也不難。你們中的任何一人，在幻世裏看見自己，就能令幻世主動消失。不難吧？不過，一定要是真身。比如那條米蟲，它不是真身，就不可以。”
暮清瑤略一想，如同抓住黑暗中的一絲曙光，立時露出欣慰的笑。
真的不太難。
“永夜”又說：“不過有時間限製。”
說著，手一揮動，一隻巴掌大小的沙漏落入暮清瑤掌心，沙子跟凝固似的，一動不動。
“永夜”的聲音肅穆了幾分：“進了幻世，沙子就會流動。一輪漏完之前，你們必須脫身。”
暮清瑤打了個冷戰。
“還有，”就聽“永夜”一提嗓音，更加肅穆地說：“記住！千萬記住！別去改動幻世裏的事。你們改動得越多，幻世的靈力流動就越混亂，出口就越難顯現！”
暮清瑤背上的寒意更甚。
然而，時不我待。天風陡一浩蕩，帶動結界急速遠去。暮清瑤失去依托，黑暗重新席卷，意識被吞噬成絲絲縷縷。最後一刻，暮清瑤猛地想到什麼，大叫起來：“若是三五萬年前怎麼辦！”
三五萬年前，他們連渣都沒有。
就聽飄渺的聲音起伏於頭頂，空靈地回響：“我算著時間。過了時間，你若不出來，我就摧毀三界，重布天地，給你鋪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