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1 / 3)

這是一本遊記。

1】

我想我是一個道士,師傅死前曾送了我一隻筆,一盞幡,便雲遊去了,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時,我已站在火化廠門口,默默地讀起上麵的牌匾“東來火葬場”。

我想師傅總告訴我道教為何沒有抵過佛教侵蝕大陸的勢頭,從神壇摔下,而到現在社會也隻是偏安一隅,默默無聞,比不起基督,甚至比不起當年的法輪大法,是因為我們道教承諾的天人合一,永生什麼的我們做不到。而佛教輪回什麼的誰又能證明,誰又能否認。

所以,師傅死了,我並不驚訝,可是寂寥的火葬場隻有我是來看師傅的。師傅口中那些師母,師兄,都不在,那我想師傅當年雲遊時說自己去探望王師母的事,估計卻是沒成了。

師傅就這樣走了,東麵山上我們的小道觀似乎抵押給城管了,師傅生前愛打麻將,愛抽煙,愛喝酒,見人就聊,見人就嘮的習慣並沒有帶來太多的好友,反而死後留下一身債,卻是無人看顧,隻留我,穿著師傅寬大的白襯衫,口袋裏夾一隻筆,還有那盞小幡的我。

我就那麼靜靜地看著點燃師傅的火越燒越旺,燒了很久,燒的眼裏都是黃橙橙,紅彤彤,能最後感覺到師傅對我慈祥的笑,能最後感到師傅那顆想溫暖世間的心。

後來有人跟我說這裏打烊了,我便支吾了一句,從此浪跡天涯了。

因為我不知道,沒了師傅,路在哪裏,縱使師傅老說路是人做出來的,可是我的前方並沒有人,隻有我,隻有我。

2】

我坐在奔馳向北京的火車上,就像很多電影結尾一樣,火車穿行在無盡的荒野上,向左向右望去都是茫茫一片,也許是時節不好,老農們也下了班,所以看不到書裏說的綠油油的稻田和黃橙橙的麥子。火車上沒有空調,隻有些電扇,轉得吱吱呀呀響,就像我對麵婦女懷裏的嬰兒一樣,咿呀咿呀地哭著。

孩子的頭很大,腳卻很小,一邊搖頭晃腦地哭著,小腳卻還是蜷著蹦躂蹦躂,眉頭緊皺的母親似乎不知如何是好,索性就那麼搖起來孩子。

以前在道觀裏也總會看見些母親抱著孩子依依呀呀地來找師傅起名字,師傅就就著那孩子的姓,隨手在道德經或是抱樸子裏麵找一個古詞和成名字,再用毛筆洋洋灑灑地寫在紅紙上,有時候起得讓母親笑了,幾百大洋就是賺到了,有時候遇到個懂古文的文化人,還得倒貼句不是。

想著想著,我便笑了,問題是我笑了不要緊,可是聽到身旁也有人咯咯地笑了起來,我轉頭看過去,發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姑娘伸著舌頭嘎嘎直樂。我看見這貨,頓覺嚇了一跳,環顧四周發現人們都各幹各的,隻有嬰兒還在依依呀呀地哭著,我又看了一眼那女子,才發現女子的臉,女子的笑都是衝著嬰兒的,原來是隻鬼,原來這嬰兒還沒滿月,先天之氣還沒散掉,這媽媽月子都沒做完就出行也夠女中豪傑的。

我站起身來,拽了拽女鬼的衣角,女鬼嚇得蹦了一下,之後看著我“你你,你幹什麼?”

“這裏說話不方便,你沒發現別人看不見你麼。”邊說著我邊拽著她到車廂連接處,拿出師傅留給我的小靈通放在耳邊一邊裝作打電話一邊說“小姐,您咋還不下陰間呢,在這為啥子呢。”女鬼似乎還是很驚恐“你你,你不是來抓我的,我看你也沒有馬麵啊。”

“對,我也沒有牛頭,我就是關心你,這火車上陽氣太盛,你再墨跡一會,怕你這身子就被衝散了,你還是趕緊投胎來下輩子吧。“

”可是,咋投胎啊,我還沒活夠再說。“女鬼一邊說一邊湊到旁邊的二手煙旁深深地吸上來一口,看來活著時還是個煙鬼。

”你今年多大了?“”23“女鬼說完,開始收拾自己的頭發,露出一張還算姣好的臉龐。

”咋死的?“”自殺。“女鬼又低下了頭,就好像做錯事的孩子。

”論歲數我還得叫你聲姐,可是你咋就想不開了呢?“

”我啊,我老公不要我了,我啊,我不能懷孕,我啥都會,我啥都幹,可他還是不要我了“

”哦。“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我是常見師傅與那些孤魂野鬼們把酒話談,可是我沒這份經驗,更不知怎麼安撫這女鬼,因為我還沒處過女朋友。

女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回頭又衝遠處的孩子做了個鬼臉,之後咯咯直笑起來,隻是我現在倒是覺得這笑有點淒涼,有些無可奈何了。

我從褲兜裏掏出師傅剩下的一包人民大會堂,默默地點起了一隻,隨便吸一口,之後向女鬼的方向吐出一道道煙絲,女鬼微笑地吸著微薄的味道,有點感激的看著我。

”我喜歡這個味道,就像他一樣,再說你是道士吧,你怎麼也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