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的記憶(2 / 2)

伯父講故事,有時把族中上學的男孩子都招來聽講。每每講完後,他一定要補上一句:“別看你們是男孩子,榮華比你們全強,真聰明。”他逢人就誇蕭紅“好記力,心機靈快”。

蕭紅聰明好學,漸漸開始關注周圍社會與人的行為,她觀察調查,把一座呼蘭小鎮裝進了腦海中,後來這種體驗寫進了她的名篇《呼蘭河傳》之中。

1925年5月,上海日本紗廠監工槍殺中國工人顧正紅,市民們走上南京路上,舉行反帝示威遊行,又遭英國巡捕槍殺,製造了震驚中外的“五卅”流血慘案。暴行激起上海工人罷工、學生罷課、商人罷市。反帝情緒如大海波漪向全國擴散,形成反帝浪潮。

6月4日,“五卅”慘案的消息傳到北方都市哈爾濱。哈市各界聞訊而動,紛紛組織“救國會”、“後援會”。學生走上街頭散發傳單。

哈爾濱的“五卅”之火燒向遠近縣鎮,也燒到了沉寂的呼蘭河畔,當地愛國誌士、教育家王鴻恩字錫三帶頭倡議,呼蘭縣成立了“縣滬難後援會”。他們上街遊行,抵製日貨,募捐義演,呼喚起呼蘭縣民的愛國熱情。

7月中縣城學校放暑假,以第一中學為首的中學生聯合會帶領中小學舉辦了近一個月的募捐活動。蕭紅也投入其中。據說她曾和同學進入呼蘭首富家裏,從他吝嗇的大老婆手裏奮爭到一元錢。

7月末為答謝捐款人,學生聯合會在西崗公園舉辦聯合義演。這回不同於每年秋收時節的唱大戲,來的多是學生、工人、店員和市民,演的也不是傳統老戲,多是自編自演的時裝劇。

當天演了一出反對買賣婚姻的話劇《傲霜枝》,據說蕭紅飾演了其中一位小姑娘。雖無演技可言,卻是她第一次在廣眾前登台亮相。幾十年後,她的扮相還留在同班同學的腦海中。

這是蕭紅第一次溶入社會激流的潮汐中。她的眼界擴大了,從自家的後花園,轉向一潭死水平靜如常的呼蘭社會,又轉向晴天霹靂的震撼中。她第一次感受到什麼是祖國的情懷,什麼是民眾的力量。她從書裏世界轉向現實世界,哈爾濱、北平、上海、漢口、南京、廣州一切都不再那麼陌生,那麼遙遠。她對帝國主義列強也有了一些認識。她有了社會的危機感,社會的責任感。她雖然還小,對許多事情還不會有更深的理解,然而感性的世界在一夜之間所發生的急驟變化,那蘊藏在平日看來極沉穩、極平凡的民眾身中那種機敏、激憤和熱情,她看到了它的爆發,顯然會催促她在不自覺中成熟起來。“好記力,心機靈動”的她,“五卅”運動是一次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