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性地報以微笑表示默認,緩慢地往後挪了挪。因為長久以來,這種純粹的熱情是我所排斥的,我不敢相信任何人的親近,總覺得在每個熱情洋溢的笑容背後一定會藏著某個巨大的詭譎。我在學會懷疑的同時,也失去了絕對信任人的能力。自從我開始漂泊以來,我似乎不再能夠很好地理解所謂純粹友誼的定義。在我看來,每個人身後都站著一隻陰暗的黑色獵犬,趁我不注意就可能衝上來咬一口。我身邊的每個人都在試圖說服我不要輕信,不斷重複地在告訴我過分的親密隻會讓我顯得過分幼稚,可然後呢?沒有答案。每個人的理由都很簡單,因為這裏是城市,我們都在試圖為自己設置起安全線,不容許別人跨過,當然自己也不會跨過去。理由本身不再構成理由,而成了結果。我討厭這樣的思維方式,但最後我卻又成了忠誠的追隨者。

她尷尬地避開了我不信任的眼神,稍作沉默後又拉著我一起上車,坐到一處說話。她說她在去年十月份結的婚,當時第一次回到老家,也曾試圖找過我。但我父母告訴她,我已遠行在外,可能無法參加她的婚禮。她當時很失望,但也明白人生在世難免別離,無論當初如何深厚的友情最後也會為各自的前程而分隔兩地。她自己在外闖蕩多年,早已習慣了各式各樣的別離與重聚,如今與丈夫也是聚少離多,感情也未減少半分。如果還相互思念,那麼總有一天我們將重聚。

如果依她的意思,思念成了我們彼此牽係的媒介,那麼如今我的思念已然如此深厚,為何還身不由己地在外漂泊?偶爾的抑鬱症結,隨時表現出來的孤獨症狀,又有誰來替我醫治呢?

還未入秋,她短信告知我,她已經懷孕回家安胎。本來希望我能陪著她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見證她由女孩變成母親的時刻。但想到我身在外地,便隻能短信告訴我,希望我也能好好地照顧自己。如果孩子出世,一定會再次通知我的。

我知道,我們如同時針與秒針一樣,她迅速地轉動著,我緩慢地追趕著,或許某一天我們重聚,也不過是一秒鍾時間,稍縱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