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爺爺的話太過真實，還是惡霸心生愧疚，總之他這一腳沒有踢下去，再次悻悻離去。小童眼中怒意亦消去，隻是看著惡霸的背影，久久沒有眨眼。“爺爺，等我回來。”小童出去倒掉了痰盂中的髒物，再次回到爺爺身邊。爺爺重新躺下，笑著點點頭。出了收容所，小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根據他的經驗，幹淨的孩子比較容易討到食物。迎麵走來一位身材火辣的年輕女子，著裝很時尚，看樣子不會缺錢，但是小童搖了搖頭，這種人絕對不會回應他，繼續向前走。路邊樹下搖椅上，坐著一位乘涼的老者，手中扇子輕搖，小童搖搖頭，不想打擾了老者的清閑。小童身後跟著的人此刻焦急到了幾點，便是收容所中那個惡霸。小童並沒有察覺到他的存在，這惡霸也沒有跟上小童然後毒打他一頓的想法，不過他也沒有存著什麼好心思。他在等待，等小童開始向行人討要食物的那一刻，他會把城管招來，那可惡的小孩一定不會有好下場。小童仍緩步向前走著，一位手中拎著菜的中年婦女迎麵走來。小童停下了腳步。“阿姨，可以求你一件事嗎？”小童兩手捏著衣角，純潔的臉龐對著那位婦女，眼睛忽閃忽閃。“可以啊，告訴阿姨什麼事，是不是找不到家了？”中年婦女對小孩子最沒有抵抗力了。“我是收容所裏的孩子，我爺爺快要死了，我想在他臨死之前讓他吃些好吃的，阿姨，可不可以給我一點青菜和鹹菜？饅頭我有，隻是爺爺已經好些天沒有吃到新鮮的蔬菜了……”婦女的臉上露出憐惜的神情，忙從菜筐裏抓出一把青菜，又從兜子裏掏出了一小罐鹹菜，都塞進了小童的懷裏。空著的一隻手憐愛地放在小童肩上，“這些夠不夠？用不用阿姨再幫你去買一些？”“不用了不用了，”小童連連搖頭，“這些已經太多了，阿姨，這鹹菜我拿一點就行，用不了這麼多的。”聽了小童這話，婦女更覺得他是個懂事的孩子，笑著對他搖了搖頭，說道：“沒關係，阿姨家裏還有很多，這些你拿回去吃吧。”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和諧的氣氛，惡霸帶著兩個城管跑到了小童和婦女身前，“就是這個小乞丐，纏著這位公民要錢，還想偷她的錢，我剛才都看到了！”兩個凶神惡煞的城管一眼便看出惡霸所說不假，揮起手中的皮棍便要朝小童身上招呼過去，小童就靜靜站在那裏，靜靜看著惡霸醜陋的嘴臉，沒有說話。好心的阿姨這時候卻說話了，她把小童擋在了身後，“城管先生，這是我家的親戚，我在路上和他相遇，正想讓他帶些東西回去，可並沒有什麼乞討之說。這是我的公民證，孩子還小，公民證沒有帶在身上。”公民證是代表公民身份的證明，擁有者即為聯盟公民，享有公民應有的一些權利。城管一職，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保護公民權利而設定的。像小童這樣在收容所裏的貧民都是沒有公民證的，隻有對聯邦做出一定貢獻，或者是和公民通婚，或被公民家庭領養等等才可以擁有公民身份。小童曾經是公民，不過現在不是了。“嗯，”城管檢查了好心阿姨的公民證後，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們沒弄清楚，下次不會出現這種狀況了。”兩個城管轉身抽了惡霸幾皮棍才慢慢悠悠轉身離去了。“阿姨，謝謝你。”小童真誠地道謝。好心阿姨搖了搖頭，“沒關係，你是好孩子，阿姨不會讓他們欺負你的。”“嗯，阿姨，你也是好人，你會健康幸福的。”小童笑了笑，仿佛陽光般溫暖。轉身離去的好心阿姨忽然覺得自己渾身都特別舒適，常年工作落下的頸椎病不疼了，頭腦也清晰活絡了許多。她回頭看看，小童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爺爺，我回來了。”小童帶著青菜和鹹菜，又掏出兩個饅頭，坐在爺爺身邊。爺爺在小童的幫助下做起來，看著小童很開心地笑了。“你都想開了，爺爺很高興，你長大了小童。”小童抿著嘴點點頭，低垂的睫毛掩住了心中仍然徘徊的不安和不舍。“這青菜的汁很弄啊，看來是又出了什麼新品種吧……這鹹菜也不錯，就著饅頭青菜一起吃，太香了……”看著爺爺滿臉的滿足，小童的心情也緩和了一些，跟著爺爺一起嗬嗬笑起來。惡霸拖著疼痛的身軀回到收容所，看到小童和爺爺開心的樣子心裏便充滿了怨毒，這怨毒從他的眼睛體現出來，和小童仿佛不經意間瞟過的目光撞擊在一起，轉而變成了驚懼。因為他看到了小童的眼眸向他訴說，“今天要你給我爺爺探路。”爺爺睡著了，臉上帶著笑容，解脫之前的笑容。小童心裏充滿了莫名的憤怒，怒他的自私，怒上天的不公，更怒這亙古恒存的生死之別離，陰陽之分隔。帶著這憤怒，小童站起身，走到了收容所門外。惡霸同樣也起身，跟隨與小童身後。他並不是心裏又存著什麼不好的想法，而是身體不由自主便跟著來著，因為，小童要他一起來。惡霸來到小童身後，眼中充滿恐懼和後悔，身體顫抖著跪在小童身後。牙齒因害怕而抖動撞擊著發出聲響，但仍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小童不想聽他說話。“我給過你很多機會。”小童仍沒有轉身，但聲音悠悠傳來。“你經常欺負其他人，你經常欺負我，你把我的饅頭搶走了，你把城管帶來抓我，這些我都可以原諒你，但是你不應該對我爺爺不敬，你不應該想搶爺爺留給我的東西。我即將失去我的爺爺，我有怒氣無處發，所以，我賜你一死。”一聲輕歎，小童對著夜空圓圓的月亮留下了一滴晶瑩的眼淚，因為爺爺也在這寂靜的夜晚離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