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3年8月22日-28日)很快,“從王公到平民百姓”,所有的中國人都參觀了禮品展。前來參觀的絡繹不絕。“所有文人以及所有沒陪同皇帝去熱河的官員都蜂擁來到圓明園”。他們和兩個世紀前利瑪竇遇見的中國人一樣,驚奇地發現地球儀上的中國是如此之小,以致懷疑這些“紅毛人”有意把中國縮小了。他們看了很反感,便很快就轉身走開了。
天文學家把這種反應看作是幼稚:“他們像小孩似的,很容易滿足,但同樣也很容易厭倦。”的確,從那以後,許多旅行家,甚至一些中國人都談到中國人的“孩子氣”。
魯迅認為:“政府像對待孩子似地對待大人。”他們之所以像孩子,難道不正是因為他們社會的指揮係統強迫他們停留在兒童狀態嗎?這同盆景的栽培者強迫樹木不長大,小女孩的腳被裹腳布纏得永遠嬌小不是一樣嗎?
弑父弗洛伊德也許會同意丁維提的觀點,認為中國人不會長大成人。如果一個孩子隻能“殺”
了親生父親才能成人,那麼在忠孝作為必須遵守的集體品行和禮儀的情況下怎麼“殺”父呢?這種對皇帝和祖輩的崇拜共同構成一種盡善盡美的父權主義。毛幾乎沒有減弱人們對祖輩的孝道,但增強了對皇帝的忠誠。直到今天,這種雙重崇拜仍構成所有中國人共同信奉的宗教。毛使中國人都犯了一種與他們的排外主義以及拒絕新鮮事物混成一體的精神幼稚症。正如德日進神父所說的那樣,“中國人口眾多,由於惰性和講究實際的緣故,本能地敵視外國人。這些外國人來華向中國人建議變革,而中國人自己並不覺得有什麼必要”。禁止自己做任何可能使祖先不快的事,這就等於拒絕新事物。
皇帝的3個孫子每天來看展覽,他們的到來使示範表演中斷。其中一個有一塊鑲有首飾的英國搭扣懷表(倫敦卡明製造),這塊表已有好幾年不走了。經過使團一名工匠的清洗後,這塊表馬上又走了。另一名皇孫講話盛氣淩人:“英國人一定是為他們的科學知識十分自豪才擺出那些機器的。”英國人和中國人雙方各自堅定地認為自己優越,相互傲慢地嘲諷對方。這兩個都自認為是世界且最強大的民族,本該因此而相互欽佩,可實際上遠非如此……而這種欽佩之情正是馬戛爾尼以為他所可以指望的。
隻要生下來就行巴羅還是一條巨大的文化鴻溝的見證人,它把英國貴族和天朝官僚分隔開來。在禮品中有3卷英國貴族精英的畫像。皇帝讓人在每幅畫像下用漢文與滿文寫上人名。
幹是,如何譯音這個老問題又產生了,它使中國書法家感到為難:DucdeMarlborough便寫成了杜克馬博羅、英國人聽了哈哈大笑。巴羅向中國人介紹每個人的爵位。當他介紹到貝德福德公爵的肖像--畫家雷諾茲畫的一個孩子--時,巴羅稱“Ta-gin”,“大人”,中國人便哈哈大笑起來。他們以為巴羅是指小孩的父親,想象不到小孩會被稱為“大人”。巴羅努力解釋說,一個英國貴族院議員的兒子要成為議員,他隻要生下來,又死了父親就行了。“他們由衷地哈哈大笑起來,因為他們聽說在我國隻要生下來就成了議員,而在他們國家裏,需要苦讀許多年才能當上最低級別的官員。”
中國人的笑聲使英國人意識到世襲公職的荒謬。他們對中國人突然發出的笑聲無言以答。他們看不到世襲權是抵禦國家至高無上權力的一道屏障,他們也看不到在唯才主義後麵還隱藏有官僚主義國家的意識形態。他們覺得好像被人發現自己犯了錯誤似的,他們很聰明,知道自己的社會不對。
最近兩個世紀以來,中國在越來越多的方麵變得西方化了,而西方則通過國家公務員製度化與中國靠近了。在歐洲各國,甚至在傳統主義的英國,貴族的特權被取消了;會考製度普及整個西方。這是簡單的趨同嗎?不,作為楷模介紹的中國模式大大加強了“唯才主義”在歐洲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