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安慰我。」原來,牡丹亦是心裏有數。
我不知應說什麼好了,隻有沉默地坐著。
片刻,電話的鈴響打破了房子裏的沉寂。
是家豪來電,「杜小姐,跟你的表姐來 st. vincent hospital 一趟吧! 」
「我們速來。」
我和牡丹二話不說便趕到醫院。
醫院門外水泄不通,擠滿人群,看來他們都是死傷者的親友,他們的臉容跟牡丹相似,都是愁眉不展,都是萬分憔悴。
醫院從門外至門內也是人山人海,除了死傷者的親屬外,也有不少受傷者在等待接受醫治,我們略為艱辛才能步至詢問處,家豪一瞬間便跟我們見麵了。
他帶我們到停屍間,我們進入時,即看到數十具屍體,且大多是被火燒過,焦焦黑黑的。
雖然家豪還沒開口說出到停屍間的用意,但我們已知道,傲俊應該在當中了,牡丹更淚下沾襟。
家豪在一具屍首旁邊停下,「看看他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家豪又取出一張被燒得溶溶爛爛的員工證,「這是在他身上找到的,但隻看到《梁傲》這兩字,其餘的都被燒去了。」
牡丹實時伏在我的肩上,她隻管拚命地哭,她根本沒勇氣看清楚這具屍體是否屬於傲俊。
「牡丹,你要麵對現實,拿點勇氣出來吧!」
隻是屍體已燒焦成炭,要是牡丹拿出勇氣,也不能認出來。
她哭哭啼啼地說:「隻得一堆炭,我怎能認?」
家豪說:「你可否想想他的身體有何特征?」
牡丹抬起頭來,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他的右腳有六隻腳指,對!我們看看他的腳吧!」
家豪把披在屍體上的白布慢慢由尾端揭開,這回我也緊張起來,要是隻有五隻腳指,這便是梁傲嵐了,一個曾令我喪失理智、意誌消沉的人,我麵前的極有可能是他的屍首。
看到一雙與常人沒異的腳,牡丹即如釋重負,我為她鬆一口氣之同時,竟流下一串串的眼淚。
畢竟也是我曾經深愛的人,就算不能開花結果,我的心裏仍是有一陣陣酸楚把眼淚哄出來。
但我心裏卻跟梁傲嵐的屍首說:「我曾許下諾言,要活得比你好,活得比你精彩,現在你的一生已終結了,我的人生當然會比你好,比你精彩。」
牡丹跟家豪說:「這並不是梁傲俊,應該是他的哥哥梁傲嵐。」
家豪像聽不到牡丹的話,他隻是凝視著在流淚的我,「死者是你的朋友嗎?」
「不,他隻不過是表姊夫的哥哥,也是一場相識嘛。」這算是謊話嗎?還是,我應該回答,死者是我曾一廂情願愛過的人?我也不知曉了。
從停屍間步回醫院大堂,仍然是擠擁得厲害,跟香港的街市沒兩樣。
「醫院的人手真的如此短缺?」
「大抵美國人安逸慣了,護士早已成為厭惡性行業,今天的短缺也不足為奇。昨天政府已呼籲有醫學常識的人來醫院當義工,但反應並不熱烈。」
「我算有醫學常識嗎?學校今天也停課,我可當義工。」
「你是醫學院的二年級學生,當然合資格。」
我從衣袋取出鑰匙交到牡丹手裏,「你疲倦了,先回我家好好休息吧!晚上回來跟你吃晚飯。別胡思亂想,傲俊會平安的。」
牡丹離去後,我馬上問家豪,「有什麼要準備?」
「真的不用陪你的表姊?」
我實在感到不好意思,索性和盤托出,「實不相瞞,她隻是我的好朋友,我並非存心欺騙你,隻是為了朋友的男朋友而麻煩你,實在太間接了,希望你原諒。」
「隻要能幫助別人,什麼也沒關係的。」
「好了,那麼我要準備什麼?」
「當我的助手吧!」
我點點頭,「要換上製服嗎?」
他從頭到腳打量我一番,我穿了一件姬絲蒂柯的上襯衫和牛仔褲,「穿上白袍吧!免得弄汙你名貴的上衣。」
我跟著家豪的背後,協助他為傷者清洗傷口、打針、包紮、縫針……。我開始發現,當一名醫生並不是容易的事,麵對著不同的病人,不同的病症,醫生必須作出果斷英明的判斷,絕不容有一點優柔寡斷,要承受的壓力真的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