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終結
聞聽單雄信前來踹營，徐茂公立即想到，唐軍中許多大將與他是結拜兄弟，隻有尉遲
將軍出去應戰最為合適。
尉遲恭手握長槍應聲而出：“不知天高地厚的，待我殺了這廝，取了首級來見主
公……”
李世民厲聲喝住：“尉遲將軍，單雄信是孤家心愛之人，且讓他出出一時之氣，你切不
可傷他性命。”
徐茂公忙奏道：“主公雖然愛他，他卻越扶越醉，萬一殺將進來，難以招架。依臣愚
見，還須拿住他，看他降還是不降，再作理論。”
李世民點點頭，附在尉遲恭耳邊說了一計。
唐宮大帳外，除了巡崗的兵士外，寂然無聲，李世民獨自在大帳外的空地上信然散
步。
單雄信騎著高頭大馬殺氣騰騰地朝李世民衝來，李世民連忙轉身退入大帳。
當單雄信的大馬衝到帳門口時，尉遲恭命眾人猛然抬高絆馬索。單雄信連人帶馬掀翻
在大帳前。尉遲恭率先衝上前，與眾人一道逮住了罵罵咧咧的單雄信。
不一會兒，尉遲恭將反綁著的單雄信推進大帳。
單雄信高傲地抬著頭，用輕蔑的目光掃了一眼眾人。
李世民連忙走上前，親自為單雄信鬆綁，一邊言辭肯切地說：“單英雄受驚了。”
單雄信激憤地說：“唐童，我生不能吃你肉，死了也要吸你的魂！”
李世民仍然是滿臉笑容，正想說句什麼。突然，已被鬆綁的單雄信從李世民身上奪過
定唐刀，猛地扣在他的脖子上！
徐茂公、羅成、程咬金、長孫無忌、花大腳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迸住了氣，
驚恐地看著兩人。
李世民鎮靜而淡定地說：“我不相信你會殺我。”
“為什麼？”
“天下英雄惺惺相惜。”
單雄信冷笑：“唐童，你太天真了！我現在要是殺你，就像殺一隻雞！”
說著，單雄信抖了抖手中的定唐刀，仿佛隨時都會要了李世民的命。
李世民的眼睛裏沒有一絲恐懼，他微微昂著頭，眼神平靜如水。
突然，程咬金跪了下來，對著單雄信連連叩頭：“單二哥，我給你叩頭了，求求你，千萬
別殺我家主公！”
說完，又是一陣叩頭如搗蒜。
358
見此狀，徐茂公、羅成、長孫無忌、花大腳等人也都跪了下去，紛紛向單雄信求情。
單雄信冷笑一聲：“這麼多部下為你求情，你也稱得上英雄！”
李世民直視著單雄信，一字一句地說：“動手吧！我李世民願意死在你單雄信的刀
下！”
單雄信一愣，就在這一刹那裏，早已候立在邊上的尉遲恭猛地一鞭，打落了單雄信手
中的定唐刀。
這時，兩邊的將士一擁而上，死死壓住了單雄信。
李世民動了動手腳，才發現衣衫盡濕，早已驚出一身冷汗。
尉遲恭推著被重新綁住了的單雄信來到大帳外。李世民徑直來到單雄信麵前，說道：
“單王兄，從前植樹崗之事實係無心，你在禦果園追我一番，亦可消卻前仇。本王今日情願
下你一個全禮，勸你降了吧。”
說著，李世民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到單雄信麵前。
徐茂公轉過身蹲到李世民麵前，與眾將一道扶起李世民。
李世民在徐茂公與單雄信之間做了一個連接的動作，意思是讓徐茂公趕緊再勸勸單雄
信。
徐茂公踱著方步，緩緩地說：“單二哥，你難道忘了，昔日我們曾焚香發誓？”
“什麼焚香發誓？我早忘記了！”
“我們一起發的誓，我主即你主，今日如能兌現我們當初的誓言，二哥必將有大好前
程呀。”
單雄信不屑地看著徐茂公：“請你不要再說這麼輕薄的話了。”
徐茂公被嗆得啞口無言。
羅成、程咬金、長孫無忌等人用難以理喻的目光看著單雄信，仿佛他是一個怪物。
徐茂公湊近秦王，無奈地說，單雄信若是不從，隻得斬首！
李世民再也沒有猶豫，他的眼裏透出一道狠光。李世民再一次圍著單雄信轉圈子，轉
到單雄信麵前時突然停住：“將他推出營門，由尉遲將軍監斬！”
單雄信的執著令李世民即欽佩又無奈，回到帳中，神情落寞，若有所思。
徐茂公進來說：“眾兄弟曾與單雄信結義一番，今日他要歸天了，可否容我們為其把酒
活祭，以成全朋友之情？”
李世民站起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去祭吧。不過，我看到他內心的天空上沒有一
絲恐懼的雲彩。單雄信是一個真正的英雄，他遠比我想象的還要強大。隻可惜啊，這樣的
大英雄，不能為我大唐所用！”
徐茂公也感歎，人各有誌，不可強求。
手提寶劍的尉遲恭押著被捆綁住的單雄信，從唐營大門口來到一棵大樹下。
徐茂公、羅成、程咬金、長孫無忌、如意、花大腳等人抬著桌子，擔著酒肉跟在後
麵。
待眾人擺上酒肉，尉遲恭將單雄信押到桌邊坐下。
這時，一直沉默的羅成說話了：“單二哥，當初在瓦崗寨時，你是最能夠變通的，現在
怎麼就像變了一個人呢？”
單雄信若有所動，說：“老弟，你有所不知，做人不是什麼事都可以變通的。”
無論眾人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單雄信都不為所動，最後，他將腦袋別向一邊，不再
理睬。
359
程咬金與羅成等相互看了一眼，麵色沉重地設下香燭紙帛。
徐茂公滿斟一杯，走向單雄信：“單二哥，桀犬吠堯，各為其主。可念當初朋友之情，
滿飲此杯，願二哥早升仙界。”
誰知單雄信接過酒，猛地潑往徐茂公的臉上，大罵：“你這牛鼻道人，我好好一座江
山，被你弄得七顛八倒，今日還要說朋友之情！呸！誰要你的酒吃？”
徐茂公一臉駭然，隻得退到一邊。
單雄信對誰敬給他的酒都沒喝，隻求速死。
程咬金看在眼裏，上前叫道：“單二哥，我想你真是個好漢，不降就死，倒也爽快，小弟
十分敬服。今奉勸一杯，看在我平昔為人老實的份上，你肯吃就吃，不肯吃就拉倒，我絕不
勉強單二哥。”
單雄信看了眼程咬金，接過酒說：“我吃你的。”說著，一口喝下。
程咬金繼續忽悠：“單二哥，再來一杯，願你來生做一個有本事的好漢，來報今日之
仇！”
單雄信眼睛一亮，說：“妙呀，我也有此心。”說著，又一口將酒喝了。
隨後，程咬金故意一臉認真：“單二哥，這第三杯酒，是最最要緊的。願你來世將這些
沒情沒義的朋友，一刀一個，慢慢地殺他們。”
單雄信聽後站了起來，說：“這話說得更有理。”隨後，又把碗裏的酒吃個精光。
程咬金看著單雄信，突然背過身去，痛哭起來，花大腳忙把他拉到遠處。
尉遲恭見眾人已活祭完畢，拔出寶劍，讓單雄信坐在草地上，將單雄信砍為兩段。
在場的人無不痛哭流涕，頓時哭成一片，響徹天地。
雖然心裏有所準備，看到單雄信的首級後，李世民還是一臉駭然，潸然淚下。蒼天弄
人，這麼好端端的一個英雄，竟會死在愛惜他的李世民手裏！
正說著，秦瓊跌跌撞撞地衝進大帳，看到尉遲恭手裏的首級後，搶過來一把抱在懷裏，
嚎啕大哭：“秦瓊受你大恩大德，不曾報得。今日不能救你，真乃忘恩負義，日後九泉之
下，怎好見你？”
徐茂公示意眾將哄秦瓊出帳。
秦瓊忽然向李世民哭訴：“主公，臣曾受單雄信大恩，請主公容我將單二哥屍首安葬，
以報昔日之恩。”
李世民感慨萬千，一字一句地說：“不但要安葬，還要厚葬！”
聽說駙馬獨踹唐營被擒，下午已被李世民斬首，王世充跌坐在地，大叫一聲：“天亡我
也！”
軍師提議：“竇建德援兵至今未到，照此看來，洛陽難保。不如帶領兵馬，連夜出城回
轉明州。路上可與竇建德部彙聚，他那邊的劉黑闥有萬夫不當之勇。先去明州躲躲，還可
再來報仇。”
王世充哭喪著臉說：“可是，竇建德應該快到洛陽了啊。”
秦王大帳，燈火通明，秦王李世民正在排兵布陣。齊王李元吉及其部下，羅成、秦
瓊、尉遲恭、程咬金、長孫無忌、花大腳等人齊聚帳下聽候。
李世民把大軍分成二路，一路由齊王率領，不分日夜守住洛陽的各個大門，命令決不
可讓王世充逃出洛陽城！又命秦瓊羅成帶三千精兵，跟他和長孫無忌同去虎牢關伏擊竇
建德。
程咬金跳將出來：“主公，還有咬金我哪？這麼重要的作戰任務，總不能沒我程咬金什
360
麼事吧？”
李世民奇怪地問：“咦，程將軍，你是不是失聰啦？剛才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沒點到名
的，一律跟著齊王守城！”
“我不能跟著齊王。”程咬金一口回絕。
齊王李元吉跳將出來：“你說什麼？”
程咬金很不屑的樣子歪著腦袋：“怎麼著？跟著老虎有肉吃，跟著狐狸有屁吃！我不
想跟著你！”
盡管眾將再三忍著，仍然哄堂大笑。
李世民連忙打圓場：“算了算了，你們屬相相衝，也許真不能一道出兵。程將軍也帶
一千精兵，跟我去虎牢關吧。”
晨曦在風中急速散開，一輪紅日躍上崖頂，灑下萬千金線銀線。這是一個晴朗美麗的
早晨。秦王李世民穿著金黃色的披風，站在崖沿上，他指著崖底下的那條三角驛道，與眾將
說著什麼。
程咬金驚歎道：“南征北戰過這麼多地方，可從來沒見過如此險要的關隘。”
李世民目光如炬，表情堅毅：“這就是聞名天下的虎牢關！我們就是要在這裏，用四千
精兵破掉竇建德的十萬大軍！”
徐茂公說：“竇建德的援軍肯定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會在這裏等他們！”
李世民指著崖下：“從外麵進來，隻有下麵一條道通往洛陽，等竇建德進入包圍圈後，
我們截斷他的前後退路，一舉拿下竇建德！根據他們的行軍速度，竇建德要到中午以後才
能進入包圍圈，現在讓官兵們盡量抓緊時間休息。”
徐茂公忙吩咐下去。李世民看著峰巒疊翠的遠方，仿佛看到了山那邊，無邊廣闊的山
河。拿下竇建德，就等於拿下了王世充，而拿下王世充，整個世界就都是大唐的了！他輕
輕地籲了一口氣。
徐茂公不無擔憂地說：“主公，我們隻有區區四千兵馬，竇建德可是有十萬大軍哪！”
李世民拍了拍徐茂公的肩膀，轉向眾將：“沒什麼可怕的，為了這一仗，我已想了好久
了！因為有虎牢關在，別說竇建德有十萬兵力，他就是有一百萬兵力也用不上！”
中午時分，竇建德一行騎著戰馬，行至虎牢關三角卡上時，忽聞一聲炮響，前方閃出一
支人馬，當頭一員大將猛喝一聲，擋住了竇建德的去路。此人正是程咬金。
竇建德尚未反應過來，一群人已將前邊的人馬截斷。
程咬金大叫：“竇建德！你的末日到了，快下馬受降吧！”說著，程咬金衝上前，對著竇
建德就是三斧頭。
竇建德被震得虎口發麻，掉轉馬頭急跑。
程咬金見竇建德中計，立即命令眾將士，死死攔住前麵的竇建德部隊，不讓任何兵將
回來救竇建德。
且說後麵的長孫無忌聽到炮聲後，幾乎與程咬金同時衝出來，斷了竇建德的後路。
就在這時，羅成與秦瓊從惟一的支路上，殺向滯留在三角驛道上的竇建德。
竇建德等人見是羅成與秦瓊，又見關口險惡，驚得早已慌了手腳。
羅成把槍一架，指東打西，未及四個回合，羅成一槍刺中孟海公腿上，孟海公翻身落馬
後被手下拿去。竇建德來救，不料馬失前蹄，被羅成親手拿住。
高談聖、朱燦等人著慌，欲待要走時被秦瓊趕上，秦瓊一槍刺中高談聖右肩，高談聖也
被拿下。
361
朱燦見高談聖被拿，心中一發慌張，被秦瓊照肩一槍，跌下馬來當場被擒。
這時，唐軍長號驟起。
羅成、秦瓊、程咬金與長孫無忌根據號令，帶著竇建德等俘虜，飛一般從支路撤出虎
牢關。
可憐王世充毫不知情，為免等待的焦慮，正與軍師下著圍棋。
一兵士飛報而入：“竇建德在虎牢關被唐軍抓獲！”
王世充聞聲猛地立起，隨即，又跌坐在椅子上……
竇建德被關在一隻巨大的囚籠裏，如同一隻困獸。
李元吉、尉遲恭、花大腳及許多將士圍著竇建德的囚車，議論紛紛。
李元吉似乎不相信秦王這麼快就捉住了竇建德這個梟雄，問道：“喂，你真的是竇建
德嗎？”
竇建德吹了吹胡子：“怎麼？老子不像竇建德嗎？”
李元吉惱了：“你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李世民卻不想殺了竇建德，竇建德手下這麼多人投降了，如果殺了他，勢必會引起他
舊部強烈反感，進而暴動。其次，竇建德是王世充的精神支柱，改日攻克洛陽時，留著竇建
德自有用處。
忽然，一士兵飛報而入：“啟報千歲爺，剛才花大腳提了兩把板斧，說她老公程將軍要
砍竇建德的腦袋！”
李世民猛地站起：“胡鬧！傳令下去，誰也不許動竇建德。”
囚籠外的人越圍越多，此時，甚至有人開始向竇建德吐口水。
竇建德怒目圓睜，不停衝囚籠外罵罵咧咧著：“我竇建德成了你們俘虜，要殺要剮聽憑
發落。你們這麼侮辱俘虜，隻能說明你們的軍隊很脆弱！”
正說著，花大腳將兩把板斧交給程咬金。
程咬金接過板斧，轉身朝籠裏的竇建德晃了兩晃：“怎麼樣，兩把好板斧，用它來砍你
的腦袋，不算虧待你吧？”
“請你立即砍了我吧，免得老爺我這般受辱。”
很快，尉遲恭與長孫無忌等人七手八腳地把竇建德從囚籠裏押了出來，逼他跪下。
竇建德毫不畏懼地跪在地上，將腦袋遞向程咬金。
程咬金倒有點猶豫了，問竇建德還有什麼話要說。
竇建德爽快地說：“沒了，快砍吧！”
羅成、秦瓊、尉遲恭與長孫無忌等人在一旁不停催促著，讓程咬金快快動手。
程咬金往手心裏吐了些口水，說：“老子當你是一條好漢，你忍忍，我會讓你死得爽
快！”
竇建德閉上了眼睛，程咬金舉起了板斧。正在這時，一士兵飛奔而來：“程將軍！王爺
有令，請刀下留人！”
話音剛落，李世民已經來到了眾人麵前，將竇建德從草地上扶起。
竇建德近乎絕望地哀求：“唐童，你殺了我吧！”
李世民說：“不！我不會殺你。你的性命由大唐皇帝來決定！”說著，李世民轉向程咬
金，命他帶竇建德去帳篷裏，好酒好肉侍候。
程咬金有些摸不著頭腦，不解地望著李世民。李世民朝眾人掃了一眼，顧自離開。
第三天，黃塵漫卷，戰旗獵獵。三匹戰馬拖著竇建德的囚籠，轟轟烈烈地來到了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