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元二十六年,桑哥主持修建的大都會通河竣工,桑哥的地位、權勢、聲譽達到了巔峰,大都官民為其修成《王公輔政之碑》,為防止阿合馬被暗殺的悲劇重演,忽必烈還特許百人衛隊跟隨桑哥。
然而,喜劇的末尾往往是悲劇的前奏。
蒙元帝國以騎射立國,宗族的穩定始終是第一位的事情,畢竟絕大部分蒙古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帝國。隨著桑哥殺人越來越多,他輝煌的履曆會越來越淡漠,終有一天局勢失控,他自己也會被恐怖統治反噬。
至元二十八年新年剛過,忽必烈在大都東南柳林狩獵,一批“怯薛”(保衛大汗的親兵)趁機向忽必烈進言:桑哥蒙蔽皇帝、擅殺大臣、蒙蔽言路、禍亂朝綱、貪汙受賄……總之,桑哥當政就沒幹一件好事。
“怯薛”隻是忽必烈的貼身衛士,以“怯薛”的身份敢在大汗麵前這麼詆毀丞相,這當然不可饒恕!於是,第一個進言的人(名字叫徹裏)被忽必烈打得“血湧口鼻、委頓地上”。
“怯薛”敢在大汗麵前詆毀丞相,也是有底氣的。他們雖然隻是警衛員,卻均出自貴戚子弟,也就是說這些人跟忽必烈都沾親帶故(否則也不用打了,直接就殺了)。看到徹裏流出的鮮血,這群“怯薛”反而更加不顧一切向忽必烈進言,堅持說桑哥不是東西——就是因為桑哥,就連今年的壓歲錢都沒有拿到!
“怯薛”的進言一定給忽必烈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在這個時候,桑哥幹了一件極其卑鄙陰損的事情,還讓忽必烈背了一口特別重的黑鍋。
桑哥曾經重用過一個人叫做楊璉真迦(黨項人),這個人底子很不幹淨,原來是盜墓賊。為了取悅桑哥,楊璉真迦重操舊業,在臨安附近挖開了一百多座南宋王公大臣的墳墓,其中就包括南宋六帝的皇陵。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楊璉真迦事後上奏說,此舉是為了破壞南宋龍脈,他甚至把南宋六帝的遺骸與牛骨、馬骨混合在一起埋了,並在上麵蓋了一個所謂“鎮本塔”(1359年元末大起義的時候,“鎮本塔”被江南義軍領袖張士誠毀掉)。
忽必烈知道南宋皇陵被掘,不過,他沒收到一件珍寶!更關鍵的是,南人把這筆爛賬全部算在了他的頭上,鎮本塔建成之後江南義軍立刻如火如荼。要消除朝野洶洶之議,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替罪羊,桑哥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至元二十八年二月,忽必烈把桑哥投入大牢,旋即處死。
忽必烈的三位理財師雖然出身不一、才能各異,至此,卻全部得到了一樣的下場。四年後,忽必烈病亡,蒙元帝國的國勢也隨著這位政治強人的消失急轉直下。
從海盜到官商
可能是忽必烈摟錢摟得實在太狠了,從第二代大汗開始蒙元帝國就進入了中晚期,帝國衰敗跡象已經曆曆在目。
忽必烈的繼承者叫做鐵穆爾,是忽必烈之孫。登上汗位之後的鐵穆爾很煩,和祖父一樣,他必須麵對前來索要賞賜的蒙元貴族。
麵對這些很富裕、很富裕還來要錢的親戚,鐵穆爾想了一個新辦法:以後就不給大家發賞錢了,不過,可以給大家一條出路——當官。鐵穆爾為政初年,帝國突然憑空多了很多蒙古族官員,僅大都吃官飯的人就有一萬多,而忽必烈時代僅為兩千六百人。
向大汗索要賞賜,是大汗一個人煩惱;讓這些人當官,就是天下人不勝其煩了。
事實證明,隻說到摟錢,蒙元貴族的腦子不比漢人官僚差多少。更何況,蒙元貴族不可能被形而上的儒學理念約束,他們很實在,多賺點錢總是好的,挺現實的一個目標。目標在那裏了,手段還重要嗎?
起碼蒙元貴族認為不重要。
蒙元帝國征服金國、西夏之後,大片土地被改為牧場,糧食就成了北國最貴重的商品,南糧北運自然也就成了最賺錢的生意。鐵穆爾朝,蒙元貴族馬上發現了這種賺錢的生意,而且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同盟者——南人。這個時候,他們終於忘掉南人卑賤的身份,開始跟南人稱兄道弟、大秤分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