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著藕片、魚湯,輕鬆氣氛下,魏越與韓說聊了聊軍營中的生活後,魏越、韓說就各自休息了。
他沒問韓說為什麼臉色不好,也沒問上次在碑林分別時說的‘文賊’一事,更沒有打聽雒都、朝中人物,近來火熱事情。
韓說也沒繼續提及‘文賊’一事,更沒說顧雍惹出的麻煩,也沒有主動講述雒都中的形勢,更不會指點魏越該怎麼升官。
仿佛在吳地、會稽時一樣,彼此交流一下近況、學術上的疑問後,就隨著作息規律而作息。
次日天明,魏越洗漱後帶著《射聲行氣圖》離開,準備去盧植那裏取走行李,並安排賀彪回陽曲送信。
至於今天為什麼不回營……魏越又不傻,除了三名曲樂師要留在營中負責每日早唱,依照北軍中侯的意思,其他樂師都是要去謄抄七經的。遊殷要帶自己朋友來練手,謄抄經文的公務有人做,那魏越又何必回營?自己回到軍營,豈不是暴露了遊殷這一事?
魏越出上東門,再一次來到東明都亭元熹裏,徑直來到盧家門前,遞上拜帖。
負責接待來客的盧氏門客領著魏越入內,並做出解釋,原來盧慎昨天參加七經盛會,當夜喝的大醉,還是今天一早被人送來的。
偏院之中,魏越進來時見賀彪正研習劍術,一頭熱氣,神情專注、忘我。
待賀彪收招後,魏越開口直問:“虎臣,家中如今能派多少人手給我?”
賀彪微微皺眉,挽袖扭頭擦著臉頰汗水,卻看到盧家賓客在側旁聽,卻說:“少主,入冬之後多有盜匪,近年來家中人手吃緊。入春後又要開荒,故而少主所需人手,老主人願意撥付,也得等到來年春夏之際。”
說著他側身展臂示意魏越入屋,魏越一想也覺得家裏短期內不容易擠出人手,進入屋舍後卻不見那二十匹絹,不等發問就聽賀彪詳細說道:“少主入北軍第三日時,陸家公子遣人持金餅而來,說是按約找到買家。奴就依少主安排,將絹置換了三枚金餅。”
說著,賀彪還從一旁書架裏找到一頁紙雙手遞來,魏越拿起一看是陸駿當時開具的書信,剛看完就見賀彪已取出三枚金餅遞來,一臉喜色兩眼眯著綻光:“承蒙陸公子照顧,京中近日私市中一金價值一萬兩千餘錢。”
金、錢在官方彙率中是法定的一金萬錢,卻不是開放兌換;民間私下兌換時銅錢常有波動,有時候前後差價可達兩倍之多。如此大的兌率波動,自然會造就富者益富,貧者日貧的局麵。
賀彪言下之意就是因為陸駿給魏越麵子,光三枚金餅的價值就溢出六千多錢,完全是陸駿送的。
魏越反應平淡,接住三枚金餅掂了掂,正好三漢斤,努嘴搖搖頭:“世上哪有平白無故送錢的美事?”
三枚金餅拋給賀彪,魏越緊接著將青帛包裹的《射聲行氣圖》也拋出,賀彪來不及收拾隻能兩手各抓一枚金餅,展臂將青帛包裹接住,一枚金餅砸在木地板上悶響一聲,賀彪一臉詫異:“少主?”
魏越垂眉看著地上那枚金餅,右眉一挑:“金餅有形之物,價值有限。你懷中那物,非機緣不可得,雖說不上無價之寶,卻也是有價無市的珍奇之物。”
頗有些心累,魏越眉宇陰翳著,索性一屁股坐在木幾上:“人家前後花費不過一金,卻分數次讓我獲利,難道你家少主就缺這一金之財?欠人財物,還他就是;可欠下的人情不好還,這得拿命還。”
魏越說出伸出兩手,看著自己兩掌掌心、十指,輕哼諷笑:“這是一雙人手啊,看著不像猴爪。朝三暮四,朝四暮三,當真可笑!”
韓說送給他的《射聲行氣圖》雖說不上價值百金,可設身處地的去算一下,魏越也知道同級別的《越騎行氣圖》意味著什麼。整個魏家,各庶脈支流,隻存有《越騎練形圖》,而《越騎行氣圖》歸他父親魏真掌管,這是一家嫡脈、宗主的信物。
如果有人非要出錢買魏氏版本的《越騎行氣圖》副本,哪怕越騎舊部中,還有呂氏、成氏、李氏、侯氏等四個版本行氣圖在側,沒有百金價格,魏越根本不會賣。其他人要賣由他們賣去,反正魏越不會輕易賣掉,盡管謄抄、臨摹不需要什麼成本,可賣出去的是北軍武人、自家的尊嚴。
這份尊嚴,是祖輩以生命贏來的;也是因為如此,韓說送給魏越的是某個家族傳家的《射聲行氣圖》原版,而非謄抄的副本。《射聲行氣圖》流落到韓說手中,也意味著一個北軍射聲部軍官家族的滅亡、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