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2003年 環保工程裏隱藏的貓膩(4)(1 / 3)

天雨偏逢屋漏,SARS風尾橫掃,給騰飛加工鑄造車間特製除塵設備的台資公司不支倒地,等柳鈞獲得消息,那家公司值錢細軟早已讓部分消息靈通的供貨商和被欠薪的工人赤手空拳地搜刮一空,等當地政府派出人手設置門禁,騰飛的30%預付款與大門外其他頓足痛罵債主的貨款一樣,進入政府處理程序。柳鈞買通當地政府布置的保安,翻牆進去查找屬於騰飛的設備還在不在,可是看來看去,不僅找不到幾塊疑似騰飛公司設備的零件,連簽約時候看到的精良加工設備也不見了大半主件,他翻牆出來與大夥兒一說,猜知那家台資公司可能是有計劃有預謀地倒閉。既然如此,那30%的預付款還能收回嗎?柳鈞與其他債主雖然在有關部門登記了,可是誰的心裏都不指望能拿到那筆錢了。

夏日豔陽下的火車為了避免交叉感染,不敢開空調,車窗開得大大的,一路呼呼往裏灌熱風。柳鈞下火車進入上海站時,根根頭發給吹得造型前衛,猶如搽足發蠟。他的心情很煩悶,最近惡事不斷,配合這前衛發型的是苦瓜臉和一身汗臭。他沒通知崔冰冰,直接乘地鐵過去她家,開足空調洗澡睡覺。

崔冰冰半夜筋疲力盡地下班,被家中多出來的行李和一個人嚇了一跳,近看卻見柳鈞咬牙切齒睡得死沉,全無平日熟睡時候的舒坦,她曉得柳鈞最近挺難,可真想不到柳鈞會不告而來,全無平時光明磊落的做派。再聽呼吸聲音不對,摸摸額頭滾燙,她忙翻出溫度計給他測體溫。她是醫生家庭出身,一看溫度就知道有問題,硬拉硬扯喚醒他去醫院,他燒得太高,必須打針降溫。

可是柳鈞被叫醒了,卻燒得稀裏糊塗地硬說自己沒事,掙開崔冰冰的手撞回床上繼續睡。崔冰冰忽然想到,這年頭的發熱病人如果不進醫院,那程序可麻煩了。她連忙打電話谘詢父母,給柳鈞灌藥灌水,加全身物理降溫,一夜無眠,至天色破曉,終於溫度降到三十七度多點兒,算是基本正常了。崔冰冰也累癱了,給同事發個短信請半天假,倒在柳鈞身邊酣睡。等她醒來,空氣中是咖啡的濃香,身邊早已沒了人。崔冰冰有點兒幽怨地閉目躺了會兒,甩著依然混沌的腦袋下床,她還得去上班,今天有要事。

可走進客廳,見到端著咖啡發呆的柳鈞,崔冰冰的心軟了。她走過去抱住柳鈞,堅定地告訴他:“不是大事,會過去,別太難過。”

“不是難過,而是……我發現我的極限了。我現在什麼都不願想,腦子一片空白,完全無能為力。很麻煩,可能我的精神到達極限了。”

崔冰冰聽得心頭揪緊,但是她以最自然的態度“嗬嗬”一笑:“你這傻蛋,你以為你是短褲外穿的超人啊。告訴你,你昨晚燒到三十八度六,害我一夜沒合眼。你今天能起床已經算你本事,你還想思考,見你的鬼去吧。怎麼,昨晚一夜折騰你沒印象了?我還打算邀功呢,你別想賴賬,趕緊回憶,要我幫你催眠嗎?”

“我……發燒……呃……沒印象啊。”

“要證據嗎?洗衣機裏有大量濕浴巾、濕毛巾、床頭有……”

“難怪我起床時候身上一絲不掛,還想你趁我熟睡時候非禮我,這也太色了。”

崔冰冰這回才真的爆笑,一拳頭拔出來伸到半空,想想此人半夜的慘狀,悻悻將拳頭自覺收了回去。

“奇怪,我買的應該是回公司的票,怎麼在上海跳下。不過也幸虧跑來你這兒,要不然現在進去隔離病房了也難說。”

柳鈞說的時候,崔冰冰替他翻包,果然翻出的火車票是回公司的。“你潛意識裏很有我嘛。”

“噯,阿三,你一個人待上海,有個頭痛發熱的時候身邊沒人伺候怎麼辦?還是回家吧。”

“很快,我會微笑回家。”崔冰冰昨晚至今,第一次眼睛裏有了淚意。也是來上海至今,心裏第一次有了一絲軟弱。她原以為自己會排斥這種無恥的軟弱,可真實的她很享受柳鈞的輕憐。隻是時間不等人,她很想多陪男友一會兒,卻連給男友做頓飯的時間都沒有,她必須趕去上班。

柳鈞也非常不舍這一刻分離,他雖然還是頭暈腦熱的,卻起身一定要送崔冰冰下樓,不讓她睡眠不足開車,說是要幫她攔出租車。走進電梯,崔冰冰忽然想起一件事,笑道:“昨晚喂你吃藥,你死活不肯張嘴,我說你爸爸來了,大美女來了,大灰狼來了,你都不理我,牙關咬得死緊,存心跟我作對一樣。結果我騙你說某某打電話來要你必須吃藥,你‘刷’地就把嘴張開了,這效果……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柳鈞不曉得自己發燒吐真言,給說了什麼胡話做了什麼渾事被崔冰冰抓包了,滿心忐忑,不敢亂猜,隻好說一個最保險的:“我媽?”見搖頭,就笑道,“你是不是說‘環保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