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馬碧綠澄澈的眼睛望向幽助:“現在你告訴我,你還要接受挑戰嗎?”
幽助沉默了一刻,忽然爽然一笑:“我接受挑戰是為我自己呀,浦飯幽助什麼時候有架不打的?”
藏馬忍不住笑了一下,這個少年即使當了一國之主也還是老脾氣,打起架來可以不問原因也不計後果,隻為了享受那一份單純的快樂。
但是,他卻不能不考慮後果,他牽絆的事,太多……
藏馬若有所思地端起茶杯來抿了一口,道:“味道很好,隻有你們國內的溫泉旁才生得出這種茶。”
幽助也喝了一口,嗬嗬一笑道:“是嗎?我喝著也沒什麼特別,還不如我媽衝的咖啡,你喜歡的話我送你一大包!”
藏馬放下杯子,靜靜看定了幽助:“幽助,你要記得對我的承諾,帶霧月姬回來。”
幽助一愣:“你怎麼了?”但他立刻就覺得不對了,眼前那個俊秀的麵容,慢慢模糊起來,周圍的一切似乎在搖晃……幽助惶惑地望了一眼自己剛剛喝過的茶杯,猛然意識到藏馬要做什麼,幽助怒氣衝天:“你這個瘋子!你這個混蛋……你,不許去!”身體卻軟軟地攤倒在椅子裏。
藏馬有些無奈地一笑,輕輕說:“對不起幽助,你不能敗啊!”
他話音未落,幽助已經陷入了昏睡,藏馬從容地潑去幽助杯子裏的殘茶,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間,外麵等候的是神色不定的北神,問:“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像聽見陛下的喊聲……”
藏馬一邊向塔下走去一邊說:“沒什麼,你們的國王睡著了,他和卓岩的比武,我去替他赴約。”
北神的嘴大得可以吞下兩個雞蛋,騰騰急跑兩步追上藏馬:“什麼?你去?”
藏馬站定,回身遞給北神一片碧綠的葉子,散發著淡淡的如同薄荷般的清香:“如果明天晚上我沒有回來,或者中間情況有變,把這個捏碎了給他聞,他就會醒過來。”
朝陽要躍出天際的時候,涼奈站在長蠱山下,目送著卓岩一步步走上雪峰去。想到此去這個高大沉默的男人或許再也無法生還,涼奈眼裏也有不忍的光。想要囑咐他一些什麼,卻遇到了卓岩空洞茫然的眼神,她霍然一驚——卓岩已經被日耀施了懾魂術,這個咒術不到他殺死浦飯幽助,隻怕是無法解開。
此去一戰,如果卓岩敗了倒也罷了,因為礙著靈界一層,幽助未必會忍心對卓岩下殺手,可要是真讓卓岩殺了幽助,一旦有一天霧月醒來,卓岩又該如何麵對她!
唉,這個作繭自縛的男人。
卓岩的背影消失在絕頂的冰雪中。東方的朝陽升起來,雪山上到處是一片刺眼的金光。涼奈眯起了眼睛,此時她看到一點黑影從北而來,輕捷地掠過冰川河穀、直奔絕頂而去——
應該是幽助準時趕到了吧?
今日日出之時,這邊決戰的同時,風涯帶領日耀的部下也該開始攻城了罷?
風涯,這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一心想追求一片屬於自己的天空,多麼像當年的藏馬。其實就算是黃泉,成了魔界霸主,說到底、隻不過是日耀修長的手指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涼奈笑了起來,眼神黯淡,長發在冰風中飄蕭,凜冽的寒風割得她臉上生生疼痛,她不喜歡北方寒冷的空氣,在藏馬身邊的日子裏,似乎一直都是春暖花開。
那一刻她對卓岩忽然有一絲羨慕,至少他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那樣堅定的、無悔的,超越了道德和感情的底線,生與死變得無關重要,隻是純粹地去愛,多好。
也許她的愛早已在猶豫和彷徨中變得模糊不清,她一直很恐懼,恐懼失去,恐懼孤獨,她已經孤獨了太久,她懼怕這種感覺會把她淹沒,隻能一次次奮力地躍出海麵,尋求呼吸。寧可被捕捉,不願意被窒息。
可惜無論是藏馬,還是日耀,都拯救不了她的孤獨,那兩個男人,都不曾真正愛她。
一再地感覺無路可走,所以一再地前行。
涼奈深深吸了一口夾雜著風雪寒意的空氣,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一念之間,那個影子在冰川上幾個跳躍、已到了山腰。忽然一團耀眼的紅刺痛了涼奈的眼睛,眼神一凜、脫口驚呼了出來:“什麼!來的……不是幽助?”
涼奈的目光猛然因為震驚而凝聚,藏馬,那是藏馬!藏馬來替幽助赴約!
想到卓岩空洞的眼神,涼奈的髒腑一陣抽搐,不管來的是誰,卓岩都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的!她打個哆嗦,正準備衝上去,卻忽然又頓住了腳步——
今天一定會有人死,但死的卻未必會是藏馬,當藏馬發現卓岩不顧一切要殺他的時候,隻怕再難以維持那份所謂的同情和慈悲。妖狐的冰冷與殘忍可以摧毀一切,涼奈有這個信心。
殺了卓岩,藏馬也就失去再愛霧月的資格了吧?
所以涼奈不動了,她的嘴角,勾起了一個邪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