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我們都要學會麵對,這是你告訴我的。”
6
這個世界上總是會有很多謬誤因為人類的寬容而得以廣泛流傳,比如說“揚州出美女”這句話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謬誤。或許在幾個世紀以前因為某一個淫蕩的皇帝的私欲曾經在那裏造就了一度的繁華,但顯然揚州美女沒有與時俱進,所以發展到現在不但數量少得可憐,而且質量也高不到哪裏去,但因為每個國人的心地都是善意的、都是心存美好期望的,所以這樣一個謬誤才得以繼續廣泛流傳,且以訛傳訛。而我現在之所以說這麼多廢話無非是想告訴你:和揚州一樣被世人寄托了無限期望的蘇州同樣沒有美女,在蘇州的幾個月內我對這個城市的女人進行了仔細入微的觀察,我發現她們大多瘦小,皮膚稍黑,最顯著的一個特征就是臉上幾乎都有雀斑。說到雀斑就搞笑,那天在去蘇州的大巴上我一邊和江蘇大區經理狂侃女人一邊在對即將到達的城市裏的女人進行著美好幻想,俗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真不曉得這天堂裏的姑娘會是什麼模樣,我心裏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牢牢記住我在蘇州遇到的第一個女子,甚至渴望將她銘記終生,等到了蘇州之後我跟著大區經理在大王家巷七拐八拐了半天卻連一個女人的影子都沒有見到,正當我無比納悶之際就看到一個端著馬桶的中年婦女迎麵走來,這個中年婦女滿臉雀斑,神情憔悴地從我身邊走過,留下一陣濃鬱的尿液味道,徹底將我心中對蘇州女人所有美麗的期望擊破,傷害不淺。
蘇州最大的商業街名叫觀前街,這其實是一條小得可憐的步行街,相比上海任何一條稍有名氣的商業街都顯得那樣落寞,觀前街上到處是賣日常百貨的商店,閑暇無事我總喜歡到裏麵逛逛,還在售貨阿姨的慫恿下買過兩件價格不菲的外衣,後來才知道都上當受騙了,另外觀前街上有一個很大的寺廟,裏麵遊客眾多香火繚繞,我就是站在這香火之中看夕陽漸落,看暮色黃昏,心中變得無限感傷。
在蘇州幾個月我幾乎沒有遊玩什麼景點,隻是有一天早上心血來潮決定到北寺塔上看看,北寺塔位於火車站附近,是一座七層磚塔,我用了二十分鍾就爬到了最高層,然後在上麵留下了我的QQ號碼。
我從不寫詩,因為我不會寫,也看不懂,一度我曾堅持認為愛好詩歌的人都是傻B,這話說出來或許會得罪很多人,但那確實是我作為一個成熟的知識分子內心的一個真實的想法。可那天從北寺塔回來後我還是詩興大發,渾身顫抖了半個小時覺得內心澎湃力量無窮,最後在一種無法自已的狀態下揮筆寫了我生平第一首現代詩歌,徹底把自己拉入傻B的行列,貽笑大方。
有關於一座塔的最終倒塌
北寺塔倒了
有幾隻羸弱的鳥 放聲尖叫
叫聲驚醒了塔下的和尚
那群年老的和尚通過抓鬮決定
用哭泣的方式作為最後的告別
儀式的過程很簡單
所有的排場其實已經上演了幾千 幾百年
那麼一滴昏黃的淚水 依舊晶瑩剔透
在梵語的刺激下 流過風幹的皮膚
最終裂為兩半
將荒蕪的塔潤濕 那場麵
多少顯得有點傷感
北寺塔倒了
這群年老的和尚放聲大哭
其實
其實他們還可以用其他方式作為告別的儀式
比如逃亡 也可重建
謾罵和廝打
這群可憐的老和尚
他們的袍子似乎長滿的虱子 他們的眼睛血紅
他們哭泣的姿勢依舊很孤獨
或許過了今夜 他們就會死去
這淚水於是成了最後的鮮活
在塔倒的時候 記得西天有幾絲殘霞如雪
那是他們幼年時候也見過的景象
他們一輩子守候北寺塔
他們用寂寞的語言 來
懺悔他們心中的罪
本來 如果對著這座塔 喝一杯酒
這群和尚很可能變成詩人
一把洞簫 古箏 或者是二胡
吹出 彈出 拉出
北寺塔一千年 或者 兩千年 的滄桑
他們還可以在北寺塔頂跳舞或者看
五代十國的月亮
可最後 這些和尚隻是不停流淚 並喃喃自語
倒了 倒了
記得很多年以前
很多年以前 這群老和尚還都年輕
一個年輕的和尚曾經看著這北寺塔 然後看著這天
這個年輕的和尚曾經在塔下想過
愛情
7
現在想想我在蘇州的收獲不外乎三個:第一,練得一手好廚藝,學會了做至少20種菜肴,光豬肉我可以給你做出5種不同的風味,這項技術在以後的生活中收益無窮,無數女孩在吃了我給她們做的菜後感慨不已,說她們根本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有我這麼年輕就做的這麼好吃的男人,充分滿足了我的虛榮心;第二,徹底明白了人心險惡是怎麼一回事,在蘇州我生活了一個月也搞了一個月的人際鬥爭,再無恥的話都說過再無恥的事也做過所以在以後的工作中我所遇到的人際關係都覺得太純潔了;第三,看了為數不算小的小說,2001年8月蘇州圖書館剛剛修建好,裏麵藏書甚多,環境典雅,我幾乎把所有的休息時間都花費在那裏麵,幾個月我看了卡夫卡,看了尼彩,看了昆德拉,看了王小波,也看了蘇童,而看了這些人的書的直接影響就是讓我覺得我應該用文字表達著內心那股蠢蠢欲動的思想。
8
在蘇州我每個星期五上午我就會精神抖擻地往上海趕,然後到星期天晚上再垂頭喪氣地坐火車回蘇州,星期五的下午我會準時在童小語學校門口接她放學,然後請她吃頓肯德基順便談情說愛。晚上則會到同學家打個地鋪睡覺,而為了能夠和童小語多一點時間在一起,我慫恿童小語和我一起在上海外國語大學報了一個法語班,從而得以每個星期都有一天可以正大光明的和童小語在一起,我對自己的英明舉動頗為得意,隻是讓我鬱悶的是:童小語還天真地認為上這個班是去學法語的,不但上課的時候全然不顧我的騷擾堅決不和我說一句話,甚至連下課了都要抓緊時間複習,看到我在教室晃來晃去就對我進行嚴厲批判,罵我不求上進。
一天我在觀前街上看到SES剛推出的新專輯,我大喜過望立即買了下來,回到宿舍後我把碟片往桌上一放就歡天喜地地吹著口哨出去買菜做晚飯了,卻沒有想到人一開心就開始做傻事――居然把鑰匙給拉家裏了,我想這可怎麼辦?那混蛋主管到浙江出差了,十天八天是回不來的,過兩天我就回上海要是這碟童小語看不到那豈非所有心思都白費了?我圍著那幢居民樓轉了半天想了無數個進屋方針,最後決定從斜上方四樓人家的陽台跳到我們的陽台上,很快我就站在了四樓陽台,朝下一看才發現跳下去還是需要一定難度的,我猶豫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害怕可想起童小語看到那張SES專輯出現的笑容的時候就什麼都顧不上了,心一橫,跳了下去。
不幸的是:我並沒有按照想象如願跳到我們宿舍的陽台上,萬幸的是:我也沒有掉下去,我抓住了陽台人卻懸在半空中,我渾身無力卻也不至於掉下去,我懸在半空中休息了時突發奇想:如果我就這樣摔下去,摔死倒也罷了,要是摔個半身不遂,不曉得童小語會不會傷心,會不會服侍我下半輩子呢?
後來我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告訴了童小語,我本以為童小語要大驚失色,為我對她愛的連命都不顧的事實感恩涕零的,卻沒有想到童小語心不在焉地聽完之後隻是很為平淡地對我說:“你現在不是蠻好的嗎?”
童小語說的這些話讓我認為她簡直就是一個白癡。
童小語的白癡還表現在其他很多方麵,比如動不動就和我討論愛情的真諦,一有空就對我說她最近又遇到了什麼帥哥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而全然不顧我的感受,童小語幾乎不再給我寫mail,甚至連消息也懶得發,童小語認為每個星期可以見一次已經很好了,發消息又費力氣又費時間,太不格算了。
我覺得很鬱悶,我說童小語你變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子想想你當初是多麼熱情啊,現在你突然對我冷淡我無法接受簡直要崩潰了,你說你還愛我,你就這樣來愛我嗎?
結果童小語氣勢洶洶地反問我:“那你要我怎麼愛?,蘇揚你不要永遠活在過去好伐?”
對於童小語的這種變化,我認定一切都是因為我不在童小語身邊才導致的,雖然N天以後我知道這種想法隻是一種很可笑的愚蠢,可一如天下所有蠢人一樣我不認為自己正在進行著一個很傻B的舉動,我假模假樣掙紮了幾天之後決定向公司申請回到上海工作,我固執地認為,隻要我回到童小語身邊,所有的溫情和海誓山盟都可以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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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我的離開,最快樂的人當數那個上海老頭,這老B破天荒親自下廚做了頓“最後的晚餐”,喝酒的時候一邊煽情回憶同住一個多月的快樂和溫情,一邊繼續對我吹牛B,這個老頭恬不知恥地說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我的師傅,對於這些話我隻當放屁。
我是在2001年9月29日離開蘇州的,對於那天的描述黃曆書上是這樣寫著:有雨,土黃用時,地官降下,忌遠行,衝龍煞北,宜誦經解災。
那天蘇州果然真的下了一場大雨,從淩晨蔓延至下午,暴雨停止後我拖著全部的行李來到火車站的時候突然感到內心深處的有一股濃鬱的悲涼在緩緩蠕動,又是告別,告別這個我生活了一個月的江南小城,這個我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城市,我將一如告別生命之中很多的人和物一樣,徹底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