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你帶我去你學校看看吧。”
“我們學校有什麼好看的，農村小學破破爛爛的。”她滿臉疑惑地看著他。
張俠帶著張揚去了學校，正好是周六，學校沒人。學校總共五個教室，一個辦公室，整個布局呈朝南的“凹”字形，沒有院牆自然也沒有大門。教室的窗戶全部用塑料布蒙上以抵禦風霜雪雨。北風呼嘯，吹得殘破的塑料布“撲啦撲啦”如泣如訴。斑駁的門板上翹起魚鱗幹卷狀的漆皮，三個教室的門板下半部隻剩下方框框，就像老奶奶張開大嘴卻不見一顆牙齒。辦公室的黃土地麵上擺著九張課桌，這就是老師的辦公桌，隻有校長的桌子才帶了抽屜和櫃櫥。桌麵及上麵的作業薄落滿塵土和鳥糞，彰顯著久無人至的淒涼。拉過一把椅子未曾落座，就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哭訴自己不堪重負的疼痛。一個摔癟的鋁盆，直對著屋頂一個隱約透光的“天窗”，跌落的水珠砸著盆裏的淺水“嘀噠嘀噠”。東南角放著一張用磚頭支撐的三條腿木床，床上胡亂地放著一床薄被，她說這是護校老頭用的。目睹這一切，張揚不由得一陣心酸，幾度眼淚差點奪眶。她如果不是遇到他，就不會遭致謝娟的報複，也不至於落到這份田地；她如果不是遇到他，也會跟他和謝娟一樣，上大學，有工作；她如果不是遇到他，他怎麼也不可能背負著這樣一筆沉重的良心債，他注定一輩子會背負著良心的“十字架”。他痛苦地糾結著，沒人能體會到他這樣一個近乎於害人惡魔的內心震撼。他苦笑道：“這有什麼給人家偷呀！還要護校的？”
“話不是你這樣說的，賊也有大小。不少人家就稀罕我們這些破凳子呢，一年級的矮凳子正好家庭用。”
“嗯，跟你說個事。你考慮考慮。”張揚終於憋不住了。
“什麼事？你說。”
“嫁給我吧！”張揚深情地看著她。她盯著他愣老半天，想了想，才低沉地說：“開什麼玩笑，在你心中誰能比上謝大美人。”
“我是認真的，我跟她分手了，被她甩了。”張揚對她撒了個彌天大謊。
“不可能，你們是患難之交，沒人能破壞你們的感情，她那麼在乎你，怎麼可能放手呢。”她疑惑地盯著他的眼睛，他不敢跟她對視。
“真的，真分了，嫁給我吧。”
“我不信，你是可憐我嗎？不怪你們，你能來看我，我就很知足了，我從來就沒想過要跟你怎麼樣。我也清楚我什麼都比不上她。”她長歎一聲，扭過臉凝視著窗外。
“我就問你，你愛我嗎？”他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把她扳過來朝著自己。她像沒聽到似的，沒作回答。他反複又問了三四遍，她才從微啟的唇裏吭了一聲：“愛。”聽了她這個字，他猛然........就這樣擁有了她，等待著天黑。她眼裏噙著眼淚，呆呆地瞅著床下的地麵，他不知道她是高興還是痛苦。她喃喃地說：“你真的分手了嗎？”
“分了，真分了。”他把她摟在懷裏，繼續哄騙著她。
“你走吧。別騙我了，我隻要冷靜地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你們感情那麼好，落難的時候，都沒分，現在比翼雙飛了，更不可能分。我雖然恨她，但我從來沒想過跟她搶男人。拆散你們也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你放心，我不要你負責。你走吧。”
“你不管我們分沒分，今天我這樣做了，就是決定了跟你在一起。”張揚恍若自言自語地在說，內心充滿著痛苦，因為他不知道將如何麵對謝娟，也不知道下一步如何處理跟謝娟的關係，六七年的感情怎麼可能一句話就能徹底割舍呢？他依舊愛著她，但更害怕背負著良心的“十字架”。他再度陷到與謝娟感情漩渦裏，他倆是家族都認可並讚譽的一樁婚事，他倆曾因共患難的絕戀，贏得了無數羨慕的目光和讚美之辭。她曾為他付出巨大的代價，一旦分手，他將背負怎樣的惡名？她是他家人到處炫耀的資本，一旦分手，他將受到家族何等責罰和鄉鄰的譴責？他不敢去多想，也沒有勇氣去麵對，他隻有選擇逃避，回避這個話題。
“真的不要你負責，今天也是我自願的。你跟謝娟好好過日子吧，哪天想起我了，就順道來看看我，我會找個人結婚的。跟你這樣已經極大地傷害到謝娟了。”她說著，麵帶微笑地抱著他的頭，在他額上輕輕地吻了一下，然後目光堅定地說：“真的不要你負責，謝謝你能來看我，起碼我知道，我說有事找你，你願意大老遠為我跑一趟，我知足了。”
當晚，他倆以去看同學回來沒趕上去來城的車為由，再次回到了她家。次日吃過午飯，張俠再次送張揚上車，臨別時他說要娶她，她聽了，微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