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啥?”
“鄉裏出幾個賊,偷了老百姓幾頭牛,正找他們呢。”
“王八蛋,羊頭崖窮成那樣還有去偷東西的,抓住得槍斃……我說兒啊,這事辦得對,你這所長沒白當,覺悟提高了,哎,那抓住了沒有啊?”
“不太好抓,這不正找著嘛。”
“一定能抓住,我相信我兒子,你從認識錢開始就偷爸的錢,從上學就開始逃學,從懂事起就開始給爸找事,這屁大點的事,能難住你?你不給他們找事就不錯啦……”
餘罪聽著,開始臉紅了,開始心跳了,知子莫若父,這些曾經的缺點也成了現在父親誇獎的“優點”。反正就是一句話,要說惹事,誰能惹得起我兒子?
放下了電話,餘罪的臉開始發熱了,曾經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他不知道是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做出來的,可現在讓餘所長想起來,真夠難為老爸這當家長的了。
他發動了車,準備回二隊,那裏還有隊員在等著。他現在隱隱約約抓到了點什麼,也許是心裏那點不值錢的同情在作祟,不忍再看到鄉裏人失望;也許是曾經沒有被冠之以優秀的標簽,總想往那個方向努力;對了,也許是尷尬地麵對老爸的次數太多了,總想有那麼幾次驕傲地站到老爸麵前。
那輛車,消失在城市的流光溢彩夜色中,孤獨地駛向一個方向……
敲門聲起,“請進”的聲音傳來時,餘罪輕輕推開了門,然後看到了馬秋林蒼老但睿智的麵龐,一老一少,相視而笑。
“馬老,對不起,讓您久等了。”餘罪很少有客氣,即便對於許平秋,也從來沒有客氣過。
不為別的,就為這種不計得失的敬業,餘罪也覺得應該有所尊重。作為一名已經過氣的盜竊案專家,他完全可以拿著薪水頤養天年了。
“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恐怕要讓你睡眠不足了。”馬秋林帶著歉意道。
“沒事,我們這幾天吃得睡得都不錯。”餘罪笑道,兩人坐到一起了。馬秋林向來廢話不多,拉開了做了幾日的地圖。餘罪以欽佩的眼神看著,直豎大拇指。地圖上從案發地開始,到省內北邊各地市,幾乎都插上了標簽,是相當直觀的一個盜竊蹤跡。
“這絕對是一個團夥作案。”馬秋林道。
“人數應該很龐大,從製作原料、盜竊、接應、銷贓,已形成一條龍了。”餘罪道。
“案例上曾經有過家族式犯罪,整村整姓都牽涉一類犯罪,比如販毒村、賊村……這一例能隱藏這麼久,我想有這種傾向。”
“沒錯,不過像這樣的犯罪,應該有一個靈魂人物,這種異地盜竊、銷贓,能跨越幾市的手法,不是誰都能想得出來的。”
“對,這個靈魂人物是關鍵,也許就是老七,也許另有其人,不過我覺得不是賀名貴。”
“對,不是他,但和他應該有某種關聯。可是這種關係恐怕通過正常途徑已經查找不到了,翼城市的地方公安全麵介入,二隊留在翼城的人手太少,一失去地理優勢和偵查先機,他們接下來會寸步難行的。賀名貴在當地是富商,他的人脈可能已經開始動了。”
馬秋林笑了,這樣少年老成,很多廢話就可以省了。餘罪也笑了笑,對於富人的能量,他比誰都清楚,已經較量過了。
“接下來你們也會很難,要查的地方很多,而且可能遇到很大阻力,我最擔心的是,這仍然是一個猜測,我們可能一無所獲。”馬秋林道,看著餘罪的表情。
“一無所獲,無非仍然是一無所有,和現在沒有什麼區別。我沒什麼可在乎的。”餘罪道。
馬秋林笑了笑,搬著一大摞資料放到餘罪麵前道:“那就好,我也沒有。一起幹吧。”
兩個人的討論和觀摩開始了,餘罪不無驚訝地發現,兩人在思路上契合點太多,都是從犯罪的手法、嫌疑人行為模式入手。他的性格、行為習慣、他可能的藏身之處、他可能留下的蹤跡,這些就是接下來有待於去驗證的猜測。車輛,通訊,嫌疑人的供詞、案發地……要從這些紛亂的信息中,找到這個關於“老七”的真相。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人在一個細節上爭論——是從於向陽那裏詐出來的賀名貴的通信記錄。餘罪堅持這個可以做篩選的模板,而馬秋林堅持放棄,太龐雜了,這個生意人涉及到全省七八個地市,工作量不敢想象。最後的結果是握手言和,備選。
兩個小時過去了,兩人又在車輛的排查上爭論了——餘罪建議加大排查力度,指出了幾個可能出現的路口,馬秋林否決了,案情還沒有擴大到引起足夠的重視,沒有上級領導的重視和命令,跨地區警力協作不可能實現。餘罪撇著嘴,也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