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許平秋相信對於這位學員,書本之外的知識要超乎常人,他笑著又問:“那你為什麼等到最後?”
“坐在最後,看得清點。”餘罪道。
“應該是還沒想清吧?”許平秋問。
“想什麼?”餘罪笑著側頭,他看著燦然一笑的許平秋,那舒展的皺紋像勾勒出來的簡筆線條,很爽朗,很容易讓人信任他。
“你在想,如果直接出局的話,臉上掛不住,你也無法說服自己,因為那樣太沒麵子了,而且也會失去這一次機會。可如果參與的話,你又擔心被選拔走,去從事一個危險的、你可能不願意接受的任務。所以,你在糾結,對嗎?”許平秋笑著問,和其他人聊過那麼多,理解餘罪這種心態並不難。而且此次參與的大多數人,估計都有這種心態。
“您不是講隨時可以選擇放棄嗎?我還糾結什麼?有逼人去犯罪的,可沒人是被逼著當警察的,隻要有隨時退出的權利,永遠都不會糾結。”餘罪用他自己的辯證法說道。許平秋聽得出這小夥語氣裏的傲意,笑著道:“很好,如果有一天你準備全部放棄的話,我希望你是這種心態,那樣的話就不會留下什麼遺憾了。”
“我努力做到。”餘罪道,慢慢地站起來走到了前排,像生怕真實的想法被窺破一般,車停門開的時候,他從容地起身,下了車。
在許平秋看來,這是走得最胸有成竹的一位,就像回到一個並不陌生的環境裏一樣,對他而言似乎沒有恐懼感。他不由得期待,是不是在這群學員裏真能找到一位合適的人選,哪怕就一位,這個任務也還有機會。可惜的是時間不多了,如果有更多的時間,他相信這群人裏肯定能培養出一個兩個來。
此時已經天黑了,夜幕下濱海市燈如星海,根本無從辨識方向的餘罪冷不丁聽到了頭上的飛機聲音,突然發現這是又回到了起點,離機場不遠,他看著飛機落下的方向,心裏挺滿足,想著:好歹今晚有地方睡覺了。
那輛中巴搖搖晃晃地走了,開得很慢,在濱海市的街上很容易見到這種車,一直未發一言的司機等走了很遠才開口向後座沉默的許平秋問道:“許隊,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對刑警還有這種訓練科目?”
“你沒聽說過的事多著呢。”許平秋沒有解釋,司機被嗆回去了,許平秋卻是不確定地問了句,“你覺得這個辦法怎麼樣?”
“夠損,沒有錢,沒有身份證,不能聯係所有認識的人,這等於把他們往絕路上逼。”司機道,他似乎對於這座城市很了解,而彙入這種盲流隊伍,能發生什麼事,恐怕是誰也無法預料的。
“知道教會一個人遊泳最好的辦法是什麼嗎?”許平秋以問代答,道了句。
“是什麼?”司機道。
“很簡單,直接把他們推下水。”許平秋笑道。
笑裏有一份隱藏的擔憂,對於這幫沒見過世麵的傻小子,他現在的心反倒懸上了。他湊了湊身子,問著司機道:“高遠,你說讓他們嚐嚐現實百態的苦累,能不能給我練出一批好使的隊員來?咱們的一線流失人員越來越大,老齡化也越來越嚴重,不改革不行啦。以後刑事類警員招聘,都將由省廳刑偵處做出計劃,今年是頭一年,我想做個嚐試。”
“年紀有點小,心性不穩定,就怕您練出一幫手腳不幹淨的人來,人在餓肚子的時候,那膽子可就特別大。”司機委婉地說道,他是許平秋帶出來的一位老外勤了,覺得這個訓練實在過於意外。
“嗬嗬,練正的可以正用,練偏了可以偏用,我就怕一幫廢品,沒用啊。”許平秋搖搖頭,司機擔心的也正是他的想法,本質和本事,都是逼出來的,他想逼一逼看看這些人的潛力到底有多大。可對於不確定的事,誰又敢打包票是一個好的結果呢?
車行出不遠,他示意司機道:“回嶽西煤炭大廈,你們給我當後勤支援,接下來和王武為得給他們當好奶爸啊,保證一天之內得把所有人看一遍……真不行的話,得把他們安安全全交回到父母手裏,不管窮家還是富戶,這些小子都是寶貝。唉!我真不知道這回會讓我看到一個什麼結果。”
司機拐上了大道,他從後視鏡裏看到曾經叱吒風雲的省刑偵總隊隊長,此刻像一位遲暮的老人,緩緩地靠上了座背,那表情,讓人有一種唏噓的感覺。
老隊長真的老了,連這點事也放心不下。司機這樣想著……
老鳥菜鳥
煤炭大廈是由嶽西省煤炭廳在此覓地修建的,是一座三星級賓館,傍晚時分,一位年過三旬的中年男子焦急地等在大廈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