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打退堂鼓,那可沒麵子了,許平秋知道像這麼大年齡的小夥子,怕是受不了激將法。
“不不不……我。”李二冬撓撓腦袋,咬咬牙,一起身說道,“我豁出去了,大不了撿一個月破爛,能餓死怎麼著。”
咬著牙,閉著眼,頓著腳,終於跳下車了。車嗚聲起步時,李二冬卻在那一刹那有點後悔了,一看周圍路況,慌忙拔腿追車,大喊著:“哎!等等,這路在珠江邊上,破爛都沒得撿……我再坐一站再下去行嗎?”
車越來越遠,沒停,他氣喘籲籲地停下了。李二冬無比緊張地看著四周,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如海的城市對他仿佛是恐怖片裏的場景,心虛的感覺好強。他走在江邊,迎著夜風習習,在回憶著剛下飛機的那頓大餐,一千個一萬個後悔,當時怎麼就沒多吃點,現在倒已經餓了。
車上的孫羿也緊接著下去了,漢奸汪慎修本來想打退堂鼓,卻不好意思站出來,不過在看到平時也算個優等生的董韶軍坦然下車時,他也咬著牙跳下車了。人群聚集的地方總有一種從眾的心態,有時候一個退縮能帶動一片逃兵,可有的時候,一個舍身,也能帶動一片跳坑。
究其原因也很簡單,當付出遠遠小於得到時,誘惑力就是最大的動力。接著邵帥下去了,這個平時像個悶葫蘆的男生和餘罪他們交集不多,他怎麼進的選拔隊伍其他人還真不知道。
車從深崗駛到了中山橋,已經下了個七七八八,又一站停下時,許平秋看著嚴德標和豆曉波兩人的眼睛,笑著問:“商量好了嗎?誰先走?”
豆曉波慢慢起身,走向車門口,看了嚴德標一眼,苦著臉,後悔地喃喃道:“就知道不掏錢沒有好事,不是被兄弟騙,就是被組織坑。”
車上還沒走的,聽得有點哭笑不得。許平秋笑著道:“不算坑吧,我給你後悔的機會,現在可以放棄,隨時可以回來,很難嗎?”
這倒也是,豆曉波二話不說下去了。車門一合,許平秋對著司機道:“多駛五公裏,拐兩個彎再停。”
一說這話,嚴德標“呃”地一聲噎住了,剛才和豆曉波商量好了結伴的,兩人已經仔細看了地形,這下變故,後麵的豆曉波肯定找不著自己了。許平秋笑著道:“德標,你的反應很快啊,才走了一個小時你已經開始想對策了,有長進。不過在這個每平方公裏人口幾千的地方我敢和你賭一把,你找不到他。”
恐怕真是如此,車駛進了一條商業街,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都是人腦袋。車龜速一般行駛著,嚴德標好不懊喪地想著,豆包那可憐娃根本沒有方向感,平時上街都找不回學校去,扔在這個城市,可怎麼辦?
“該你了。不是想打退堂鼓吧?”許平秋笑吟吟地問嚴德標。嚴德標回頭看看麵無表情的餘罪,嘟著嘴,好不懊喪道:“許處,我要真不行,打電話你們不會不接吧?”
“別跟我玩小心眼兒,你這顆腦袋,應該把回去的路都記住了吧。這項訓練你的贏麵相當大。”許平秋道。這句話給了鼠標好大勇氣。車門開時,他又不放心地回頭問著:“許處,那你說話算數不?真給我們留省城?”
“那要看你自己了。總得證明一下你有提這個要求的資格呀。”許平秋笑道。
鼠標一咬牙,跳下車了,不久便消失在來往的人群中。城市的人海,不管一位還是十位,頂多就是大海裏彙進了一滴水,根本無從尋找。
許平秋輕籲了一聲,對於這件他不得不狠心做出來的事,他現在充滿愧疚感。他在想,社會的險惡太快太猛地加諸於這些學生身上,是不是有點太殘忍了,可即便殘忍,他也必須做。
餘罪從這個熙攘的鬧市收回視線,人太多,已經看不到鼠標的影子了,不過回頭時,看到了許平秋走到他的座位旁,坐到了他的身邊。
“沒用,你的記憶力再好,即便能記住每一個停車點,也不可能再找到你的同伴。”許平秋坐下笑著道。餘罪剛要問你怎麼知道,不過馬上閉嘴了,自己的小動作怕是逃不過這位老刑警的眼睛。他隻是靦腆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這個表情很有迷惑性,很容易讓人疏忽,許平秋盯著這個表情,饒有興味,他看餘罪不準備吭聲,故意對司機道:“開遠一點,走十公裏以上再停車。”
像是故意折騰餘罪一般,餘罪又笑了笑,狡黠的眼珠轉了轉,許平秋問道:“這對你有難度嗎?”
“有。”餘罪道,又補充道,“不過不算很大。沒出過校門的不知道怎麼活,可混過的就沒那麼難了,很多事可以做,別說四十天,四十個月都混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