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濬的一席話,猶如醍醐灌頂,福貴瞬間沒了氣勢,之前的憤恨也全然不見蹤影,他除了後悔就是後悔,更沒臉再見到柳姁。
於是,他隻能選擇默默地轉身離開,從鳳寧宮到太醫院偏院地路,從未像今天這樣黑暗。
太醫院偏院。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再抬頭時就看見了等候多時的柳元章。
“這麼晚了你還出去,可是姁兒那邊有什麼狀況?”柳元章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自己也跟著忐忑不安起來。
福貴搖著頭,隻顧自己難過,什麼也不肯說。
柳元章見狀已經明白了許多。福貴不是一個懦弱的人,他看起來老實好欺,其實隻是表象,人都說越是好性子的人,發起脾氣來越是可怕,用在他身上就是越是堅強的人,軟弱起來越是讓人動容。
“孩子……沒了?”柳元章猜測著,其實他知道單單這一件事不至於讓福貴這般難受。盡管這已經足夠打到一個老人。
福貴拚命點著頭,好像柳元章給了他一個生死攸關的選擇。
“姁兒……知道那件事了?”柳元章繼續猜著,所謂的那件事就是指福貴受了宮刑。
福貴沒時間臉紅,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都是他不堪回首的,所以他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把臉藏進手中,淚水從指縫裏溢出來。
柳元章歎了口氣,起身走到福貴身邊,拍著他的背,來做無力的安慰。最近天氣多變,他微微咳嗽幾聲。
“這兩件事,咳咳咳,有關聯吧?咳咳咳……”不知怎得,柳元章在咳了一次後,便怎麼都停不下來。
福貴仿佛沒聽到他的話和咳嗽,兩隻耳朵裏塞滿了自責和愧疚,他抱著頭躲避,以為這樣可以逃避,卻不知道他躲藏的地方正是旋渦的中央。
柳元章還在一旁使勁咳嗽,好像要把整個肺咳出來一般,一張臉臉因為用力而憋得通紅,身體有些搖晃,而撫在福貴背上的手,在不自覺地顫抖。在外人看來,站著說話從來不腰疼,卻不知,方才的所有猜測,在被福貴親自證實後,柳元章的五髒六腑都宛如刀割。他能好好說出這些話,不代表他就真的可以接受,即使麵上沒什麼,其實受的傷都在裏麵,而越是藏得深的傷口,越是不容易愈合。
福貴漸漸感覺到了柳元章的不適,慢慢從自己的傷痛中抽離。畢竟事已至此,懊惱和悔恨解決不了任何事。在這一點上,他自歎不如劉濬,男人該有的擔當,不僅僅是敢於直麵錯誤,還在於能從傷痛中站起身來。柳姁現在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他不能一味地逃避。
“師父,您……”福貴剛站起身,手腕就被柳元章死死抓住。他一開始以為是柳元章有什麼囑咐,可一看臉色發覺不對。
“沒……事……”柳元章說話都開始有些費力,似乎是接不上氣,他的臉越來越紅,突然在福貴麵前失去意識。
柳元章的年歲擺在那裏,他視柳姁若珍寶,之前未聽說她半點不好,今日暴雨驟降,他的心被閃了一下,之後沉到穀底,身體把這些反應全部顯露出來,人一下子接受不了,自然就垮了。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看來前輩的話都是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