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最後的三人(1 / 3)

方青時縮在牆角靜靜看著麵前的場景。

男人正在和一群人打牌,房間裏烏煙瘴氣,所有人的臉都在煙霧中忽明忽暗地閃現,空氣混濁,讓人喘不過氣。麻將聲此起彼伏,不時夾雜著罵聲和吐痰聲。

地板很黑了,被無數腳踩踏,被無數口水淹沒,被無數垃圾堆積,最後變成了一層黑乎乎的不明固體。

方青時在想怎麼逃走。

她名義上的父親直接從醫院帶走了自己,然後開始了大逃亡。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睡的是公園長椅或者小旅館的硬板床,吃的是硬邦邦的饅頭或者好心人給的一些食物,偶爾有了錢,就會到某個烏煙瘴氣的小房間和一群人打牌。

在麻將清脆的響聲中,方青時度過了她的時間。藏匿在椅子下,沉默不語,一雙烏黑的眼睛看著人來來往往,假裝自己是一塊石頭,沒有生命,也沒有呼吸。

男人對方青時這樣的狀態很是滿意,既不用照看,也不擔心她會逃跑。

“胡了,胡了……”麻將桌子旁,一個人的聲音透出了歡喜,男人氣惱地將牌一推,“媽的,我的運氣怎麼這麼黴!”

“給錢給錢。”一堆人起哄,看著男人的臉色透出了青紫,然後皺起了眉,“你不會沒有錢了吧?”

“我我我,我還有衣服!”男人被這種眼神看得越發惱怒,將外套一脫,放在了桌子上,“一件衣服總可以抵了吧!”

“可以,可以。”贏錢的人將衣服拉了過去,嘴裏叼著眼,眼神輕蔑,每個人心裏都清楚,這是二月的天氣,沒有了外套,一出門就會被凍死,不過這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

方青時還是縮在牆角,看著媽媽的溫柔的眼睛。

她在鼓勵自己逃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或者特異功能。方青時發現自己可以看見每個死去的人,比如此刻正站在麻將桌另一旁的少女。

她穿了一件夏天的襯衣,頭發紮起,皮膚黃黃的,有點粗糙,如果不是身上大灘大灘的鮮血,沒有人會覺得她奇怪。

女孩子很沉默,從不和方青時眼神交流,隻是默默站在一個少年旁邊,眼睛中沒有一絲光芒,有時候站久了,少女腳發麻,就在原地哆哆腳,身子一動,右眼珠就往下掉,像個玻璃珠子,滿屋子滾動。

方青時幫她撿過一次眼睛,她說了聲謝謝,聲音細細的,很是溫柔。

這也是個家暴死的人,方青時知道她想幹什麼,她在找機會殺死那個少年。

方青時媽媽沒有她那麼多想法,她一心想的隻是照顧自己孩子,對於男人的事,她永遠不關心。

“不打了!”男人還是離開了,他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已經一天沒有吃飯了,腹中空蕩蕩。

他走了過去,一隻手就將方青時拉了起來,“走。”他一聲大喝,拖著方青時離開,媽媽跟在後麵,為方青時拍了下衣服上的灰塵。

“跪在地上。”男人出了街,就將方青時按在了街角。

已經是夜裏十點,人煙稀少,偶爾有人走過,也是裹著大衣,神色匆匆。

方青時跪在地上,身上唯一一件衣服被扒了,然後穿在了男人身上。風很冷,刮得方青時的臉開始發紅。

她看見一個人經過,就跪在地上磕個頭,聲音沒有半點情感起伏,隻是平靜地念著台詞,“好心人,給點錢吧。”這就是男人的謀生手段,讓孩子乞討。

男人蹲在房簷下抽煙,紅紅的煙頭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是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