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 三(2 / 3)

蓮蕊道:“勝祖,以後你可要多照拂你這個兄弟哩。”

勝祖笑道:“嬸子,自家兄弟,互相照拂是應該的。”

蓮蕊又問勝祖最近忙活些啥,扯了幾句閑話,劉權兒兩口兒也就回來了。劉權兒老婆一見勝祖就埋怨兒子整天見不著人影兒,在外麵瞎晃蕩。勝祖不服氣地爭辯說民兵連裏忙呢。母子倆口角了幾句,勝祖就賭氣進自己房裏去了。

屋裏一下子靜下來,劉權兒在堂屋裏吸著煙,劉權兒老婆便拿了隻鞋底來納。蓮蕊動了動嘴唇,兩片淚就掉了下來。再難開口也隻得豁出去了,自己丟人現眼所來為何?劉權兒老婆陰陽怪氣地道:“弟妹啊,你這是怎麼啦?新娘子怕沒花嬌坐,哭啦?”

蓮蕊用袖子擦了擦眼,道:“大伯,嬸嬸,想你們也聽說了我另尋了人家的事。”劉權兒點點頭,“嗯”了一聲。蓮蕊拿一手遮了臉,哭道,“我這也是沒辦法,我也沒臉了。我的日子你們也是看到了,解放後,家被抄了,財物,房子田產都被沒收了,我和金兒住的那間屋子家徒四壁,豁風漏雨,村上隻要是開會,就把我們母子兩人拉上去批鬥一翻,這倒沒什麼。隻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肩不能挑,背不能馱,田裏的活計實在做不來,口都糊不上。我走這條路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呀。”

劉權兒歎了口氣,繼續抽煙。

“有些活計慢慢學著做就做來了呀,誰是天生會幹活的?當然,吃不下苦就不用說了。”劉權兒老婆手裏的索子拉得嗦嗦地響,道,“當然,你是大小姐出生,嬌養慣了的,不像我們這種窮苦人,挑的馱的,家裏家外什麼活不幹?”

劉權兒對老婆喝道:“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沒人說你是啞巴!”劉權兒老婆嘟了嘴納鞋底。

劉權兒悶頭抽了兩口煙,對蓮蕊道:“弟妹啊,現在是新社會了,不像舊社會,你再嫁是你的自由,沒有人會攔你。這孤兒寡母的過日子確實難,如有合意的,你嫁過去也好。把金兒帶過去,還是姓劉,或者跟對方姓,我們都沒有什麼意見,隻要你和金兒能有好日子過就行。”

蓮蕊用袖子拭著眼角,道:“他大伯,我一個婦道人家,改嫁已是不得已的事情,金兒他爹就留了這一點骨血,我怎麼能把他帶走,並讓他改姓呢?”

劉權兒老婆停下納鞋底,直起身子,衝蓮蕊道:“喲,你屁股一拍走了,圖快活去了,丟下他一個七八歲的娃娃,誰給你養活呀?說得比唱的好聽,啥‘他爹就留了這一點骨血’,你要是有點做娘的心,討吃討喝都帶著他。”

金兒“哇”的一聲哭了,蓮蕊也流淚。劉權兒向金兒招招手,道:“金兒,別哭,上大伯這來。”坐在他旁邊的婆子用鞋底打了他一下道:“什麼上你這兒來?這女人一來這,我就知道她安的什麼心,自己圖快活去了,想把娃娃扔這一走了之,沒門!”劉權兒老婆又衝蓮蕊道:“你愛嫁野漢子嫁去,沒人攔你,你要是想把娃娃扔給我們,休想!我們是娃娃的大伯嬸子沒錯,除非你上吊死了,或是投河抹脖子了,我們就給你看護娃娃。屋裏有繩子,河上沒蓋子,灶屋裏有刀子,沒有人會攔你。再說了,我們算你哪門子的大伯大嬸了?過好日子時節沒想到我們這大伯大嬸,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想到大伯大嬸來了?”

“吵什麼吵,”勝祖從房裏探出腦袋,大聲道,“這大半夜的,吵得人還睡不睡覺?”一時,屋裏幾個人都被鎮住了,金兒也停了哭聲。勝祖對金兒道:“金兒,過來,上大哥這來。”金兒便走了過去。勝祖哄金兒道:“金兒,今晚就跟大哥睡,金兒別哭了,以後誰要是欺負你就跟大哥說。”

“勝祖。”劉權兒婆子似瘋了,吼道,“你敢留這小東西在家裏!”勝祖不理會母親。劉權兒老婆無奈何兒子,衝蓮蕊罵道:“賤女人,生下了娃娃,扔下就不管了,天下有你這樣的娘麼?這樣要遭天打雷劈的。你就是把這小東西丟下,也沒人給你看護,讓他餓死。不信,你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