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玉抽著氣,那不順暢的呼吸至現在依然坎坎坷坷,稍一用力心髒就刺痛的難以動彈,這要死不死的感覺實在是種地獄火燎般的煎熬,倒不如一刀捅死了她來的簡單!
那小姑娘滿身都是血,早已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阿儺的,她的手中握著那把匕首,還沒等爬起來,“嘔”的一下就吐了口黑血出來,並不是積鬱在身體中一瀉而出的暢快,而是好像連苦膽水都吐了出來的反胃,“哐啷”,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明明已經氣若遊絲了,卻還未有熄燈之象。
藍小玉看似自裁性命的兩刀,若是在普通人身上恐怕早就回天乏術。
那種感覺無比古怪,就連女岐都看的震驚不已,本就該死的人卻硬生生的仿佛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支撐在邊緣,苦苦不得求的活著。
苟延殘喘。
真是,苟延殘喘。
若是藍小玉死了,女岐這心魂至少也得去大半的命,所以她又是驚又是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踉蹌著步子就跟發現了更為奇特的東西一般哈哈大笑:“真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她眉目一轉晾著那癱坐在地上的藍小玉而看向一旁的夜闕君,“我道是奇怪為什麼你會放任這個家夥行事……”她朝著聿衡一指,換來那鬼差怒目瞪來。
夜闕君的阻攔心不在焉,卻也似胸有成竹。
“原來,你把自己的血給了她……哈哈哈,夜闕君,你還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女岐越說越覺得可笑,“你把她的命,拿捏在了自己的手中。”
鳥嘴和魚鰓聞言雙雙一愣,幾乎同時不可思議的看向了藍小玉,他們尚且不知這其中發生了何事,竟教那鬼神祭獻。
藍小玉顫著手就可以摸到自己胸口的傷,它們像深不見底的溝壑,鎖住了她的心脈,就連她也要困惑於自己竟然沒有死。
“小丫頭,”女岐踏步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藍小玉,眼中有著深深的不敢置信,“老實說,我看不出你有什麼特別的,可是,偏偏有人願意將你捧在手心裏,”她眉目流轉的俏麗極了,月光之下比鬼魅更為張揚灑脫,“但此時此刻,這是有多殘忍啊——”
有多殘忍,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去,受了多重的傷都無法死去,隻能沉默承受著一切痛楚一切割裂自身的感受而苟活於世。
苟活。
“……你說、什麼……”藍小玉臉色蒼白,她每說一個字眼都覺得胸口疼痛難以自持,死亡是什麼感受——她也許不知道,但是瀕臨是什麼,她已經徹頭徹骨的體會。
“你還不知道夜闕君給了你什麼,”她拍著手翹著小指,“在這個世上,能殺你的隻有一個人了藍小玉,你應該慶幸,連你自己都無法殺死自己。”
鬼神的契約,弑血的承諾。
在這個世上,能殺死藍小玉的人,隻有夜闕君,因為,那是隻屬於他的存在。
藍小玉不敢置信的去看夜闕君,可是眼神中卻有著茫然,似乎對女岐所說的事毫無印象。
夜闕君何時與她滴血相融。
她的腦中有著模模糊糊的記憶,看到的人想起的事就像被蒙了一層厚重的紗布——
那紗布迷霧的背後,發生了什麼,究竟——
說過什麼。
女岐卻並無意思理睬藍小玉的反應,她竟也在這時覺得無比慶幸,若不是因為這個緣由,恐怕現在她就要栽在一個小姑娘身上了。
而現在,因著自己與藍小玉的心魂聯係,藍小玉所能得到的庇護,她也將同樣獲得。
如果這都不叫自作自受,那麼,什麼才是。
夜闕君的企圖保護隻將他一人禁錮在了一個左右為難的境地。
被困牢籠的,如何看來,都是他。
女岐死裏逃生自然免不了戲謔嘲諷。
藍小玉還沒弄明白女岐口中所言究竟是怎麼回事,什麼血脈相連、什麼心血交融,什麼是無法死去。
她已然對此毫無印象——
可容不得她將來龍去脈想清楚,整個大地便震動著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哀鳴,就好像嬰兒的啼哭,尖銳嘶啞的好似鬼魅卻又如泣如訴的哀痛。
來自於十八層地獄一般的沉重,卻帶著通天徹地的途徑,令這種悲鳴穿透了山川大地,層層交疊遞進而來。
女岐聞聲仰頭便是凜凜一笑,且不管那對麵的鬼差都刹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