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鬼魅,什麼神佛,救過的人冷眼旁觀,無謂的人卻狡言善變。
無為道人微微合了下嘴唇一時無語——藍小玉說的並沒有錯,那鬼怪救過自己的命——可是,他也說的很明白,身為三清會的會長,他不可能在對人與對鬼的事情上有任何的偏頗。
這份人情,他早已還清。
雖然大家對藍小玉請鬼救人的事心照不宣,但由她親口說出,眾人還是幾分嘩然。
“狗屁!”陰十九破口就罵:“即便他救過人,那也是鬼,人鬼殊途,若早知你召的是這樣十惡不赦的鬼物,這人情,我們擔不起!”
藍小玉眼角一緊,手指被捏的發出了“嘎”的聲響:“十惡不赦?陰十九你徒弟在山上要殺我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他不光殺了從衍,還殺了趕屍人,別人不敢說是別人的事,我可不是他們!”她橫眉伸手就指點上陰十九的眉心。
九無山,都是因為這九無山!
藍小玉怒從心起:“你威脅的了他們威脅不了我,如果不是阿儺和夜闕君,我興許早死在陰天澹手上無數次。”
藍小玉隻覺得在三清會和降梅觀中發生的那些受辱和委屈一股腦兒全要倒騰出來。
“從衍是怎麼死的天澹早就交代過,藍小玉你不要信口雌黃。”陰十九被一個小輩指著鼻子罵的事也是從來沒有過的。
“簡直胡說八道!”藍小玉口沒遮攔了起來,對於陰十九她著實是忍無可忍,她聽過話——不要嚼口舌,你需要忍耐忍耐、再忍耐——可是到頭來,容忍不過是給了別人冤枉你的機會!“從衍和趕屍人救了那麼多人,我藍小玉也是他救的,陰天澹養鬼殺人,有雙眼睛都看得出來。”
陰十九氣得一副尖酸刻薄相:“小丫頭你口口聲聲言說天澹要殺你,證據呢,你沒有,但你的那隻惡鬼殺了天澹也是我們親眼看到的。”
“說不定那從衍也是個知情者,你養了這惡鬼多久,還不快對你師父從實招來?!”陰十九惡狠狠的瞪著眼,直將話頭帶向孫道陵與藍小玉的師徒情分上。
藍小玉隻覺得自己的舌尖一陣疼痛,她才發現不自覺的咬破了舌-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連整個周遭的空氣都變的濕濕鹹鹹。
證據?哈,證據算個屁。
她藍小玉被冤枉她可以認,從衍死的莫名其妙還要被人潑髒水——這才是令人無法容忍的。
“你才放屁!”幾個字眼蹦出唇舌,藍小玉衝下石階,她個子不高,站在一群老道人麵前,著實不起眼又人微言輕。
可是她直愣愣的光明正大的瞪著那個老道人,除了滿臉的怒氣外,毫無懼色。
“閉嘴,藍小玉!”怒喝從旁而起,是孫道陵,“這是和長輩說話的態度嗎?!”藍小玉大咧咧的對陰十九對峙,絲毫沒有一點禮教!
藍小玉被孫道陵這一吼震的微微一顫,但是她毅然昂起腦袋:“我不閉嘴,就算你們今天殺了我,我也不閉嘴!”她的眼神略過神色怪異的道人們,曾經興起的敬意變成了如今的嘲諷,“夜闕君說的沒有錯,你們這些牛鼻子老道士,一個個都裝作自己清高孤寂,與世無爭,到頭來還不是為了自己不管別人死活,真正不該救的就是你們這群臭道士。”
“啪”那聲話音未落耳光已重重打在藍小玉的臉頰上,孫道陵整張臉都要紅不紅,看的出也是忍耐了許久,“藍小玉,你丟人沒關係,不要辱了師門,讓別人認為我閭山教的都是不孝子弟,出的都是欺師滅祖之輩!”
藍小玉養鬼在先,欺瞞在先,孫道陵沒有在這裏給她難堪已是給她最大的臉麵了,誰知那小姑娘不知好歹,與陰十九不依不撓,現在連同旁的老師父們也一並罵了進去。
孫道陵的惱怒不是沒有道理的。
夜風清冷,藍小玉卻覺得臉頰火辣辣,痛楚並不在身上,而是像沿著血脈經絡通到了身體裏,全身都被一種莫須有的情感填充的連哭泣都無法發泄。
孫道陵毫不留情。
她早知道自己的師父會如何,卻還是在這刻難以自抑,她的眼睛亮亮的,有水珠在底下流淌,卻怎麼也掉不下來。
青燈大氣不敢喘,別說這小道童,不少道人們也突得屏氣凝聲。
孫道陵雖然不太言笑,卻也不易動怒,通常他就像個老神在在的老前輩,若說起藍小玉,可也算得上是他的“至寶”之一,對人很少談及,更像是保護周詳。
但今天,他生氣了,不動則已,可動起來,那是任誰也不敢上前去勸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