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剛過,山中自是比山外清涼的多,打獵的人也不少,不過還好這片山有數十裏之圍。清泉潺潺,參天大樹上纏著粗藤,鳥兒在林梢嘰嘰喳喳,時不時又傳來野獸的嚎叫和哀鳴。此山中多猛獸,如黑熊、老虎、金錢豹等,因而眾人格外小心翼翼。不過更多的是野鹿、獐子、山雞和野兔等等。桓玄、馮該自小便跟隨桓衝、桓嗣或桓石虔等出外打獵,雖年輕卻有不少狩獵經驗。禿發烏孤自然也是狩獵高手,他本就是遊牧人,他的祖先從鮮卑山西邊茫茫的草原遷徙到數千裏之外的河西之地,在河西之地生根發芽,保持著遊牧人的傳統,又學習了中原人的農耕,他們這一支鮮卑人在河西站穩了腳跟,後來氐秦勢大,隻能臣服於苻堅,不然也能在河西稱王稱帝。禿發烏孤的父親禿發思複鞬統領著河西鮮卑,而他卻隻能在長安城中過著無趣的生活。
桓玄三人很快便射了幾隻獐子和野兔,但都不滿意,這時突然瞧見一隻梅花鹿,三人做做手勢,打算合圍射之。那梅花鹿可不會待人宰割,三人前往追逐,不一會便不見了彼此。桓玄追得累了,正在溪邊飲水,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密林之中有梅花鹿之影,於是趕緊搭弓射箭,剛射出去便傳來梅花鹿的慘叫,桓玄興奮極了,趕緊去追那隻受傷的梅花鹿,本想搭弓再射,卻又聽得一聲慘叫,再一看,一女子蹲在梅花鹿身邊。那女孩看起來與自己一般年紀,身影有些熟悉。桓玄走到近處,聽那女孩像是在說什麼咒語。桓玄道:“喂,這鹿是我先射到的。”那女孩轉過頭來,道:“但這致命的一箭卻是我射的,所以它是屬於我的獵物。”那女孩小麥色的瘦削臉龐,眼睛很是明亮,黑色的發絲搭在黑色的皮革上,身手是那般矯捷。桓玄道:“你可要講道理,若沒有我那一箭,你也未必射得到,即使射到了也不會輕易被你抓獲。”桓玄正說話間,那女子卻搭了箭對著桓玄,說道:“現在你說這鹿是屬於誰的?”
桓玄有些驚詫,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矯小的少女竟會有這般舉動。桓玄正要回話,卻聽得一聲:“不要傷了我家公子。”同時一支箭也射中了那女子的肩膀,那女子肩膀受傷,一時間哪裏控製得了手中的箭,那箭飛出去正好也射中了桓玄的肩膀。原來馮該追逐梅花鹿至此,見此情形,二話不說便搭弓射箭。馮該過來扶起桓玄,此時翟薩彥也不知道從哪跑過來,扶住那女子道:“公主,這是怎麼回事?”
桓玄、馮該更加吃驚,不曾想這女子竟是公主。翟薩彥道:“靈寶,這是怎麼一回事?你要不要緊?”桓玄道:“我不打緊,這是一個誤會。大該,你帶了金創藥了嗎?快給她敷上。”翟薩彥道:“給我吧,公主千金之軀,我看你們還是走遠一些吧。”
禿發烏孤也趕到,問怎麼一回事。禿發烏孤知道翟薩彥和公主在不遠處,正要過去,被桓玄攔住。
一番收拾之後,沒了大礙。桓玄道:“原來你就是三公主,剛才大該一時情急,不小心射傷了公主,還望公主恕罪。”馮該道:“她被射了一箭,公子你也被射了一箭,相互抵消了唄。”桓玄扯了扯馮該衣襟,道:“都怪你莽撞,公主剛才隻是和我在開玩笑,快向公主道歉。”馮該心中雖不服氣,但公子吩咐,哪敢不從,便向公主道:“公主,是馮該的不對······”公主道:“沒事,你護主心切,沒做錯。”又望著桓玄,道:“你要道歉你便自己道歉,幹嘛拉上你的隨從?”桓玄苦笑,罷了罷了。桓玄問翟薩彥:“元亮呢?”翟薩彥笑道:“他在山下,我怎麼勸他也不肯進山。”翟薩彥正要跟公主介紹桓玄,公主卻道:“我叫苻玉,剛才聽薩彥姐姐說話,你是叫靈寶?”桓玄道:“馬靈寶。”桓玄原本想告訴她真名,但還是忍住了。眼看黑夜將近,眾人下了山,卻見陶淵明躺在茶棚的涼席上,臉上蓋著一把蒲扇,他或許又做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