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手裏的高腳杯回身放到吧台上,心想,今晚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從方絡繹到蘇易,跑過來對著我說一番莫名其妙的話,是個長腦子的人都能聯想到陸湛。我就笑,抬眸望他,“你說陸湛?”
蘇易兩手抱著胳膊,詫異看著我,“這個時候你不該天真無邪地問我在說誰嘛?”
我依舊在笑,“少年,平時少陪你女朋友看點少女漫畫。這個世界上呢,傻白甜都是裝出來的。”想了想這個論斷不能太絕對,便對他說:“不過你女朋友是真的傻,這個貨真價實,不是裝的。”
他喝了口酒,堅持不懈地問我:“時涼,我跟你說了這麼多,你就沒什麼想問我的?”
會客廳的角落裏鋪滿了細絨的地毯,門外的長廊裏彌漫著煙雨般的光。我看得出神,對他說:“蘇易,如果你從十五歲開始萬裏長征,走到如今二十三歲,得經曆多少失敗,多少磨難,多少心痛,多少不甘才能心平氣和地麵對這段征程裏的下一次起伏嗎?我走過來了,受得起,也擔得起,可我信不起。你們今晚都跑來同我說陸湛待我怎樣怎樣好,我承認,他待我向來好。可是,他並沒有親口對我說過什麼。他沒有說過,我便不能輕易認為什麼。”
長廊邊上鑲嵌著的不起早的夜燈,此時剛剛被打開,本該刺眼的光線被漫天星光和滿堂燈火過濾,變得柔美。蘇易大概是覺得我這番話有點道理,便同我推心置腹,“其實有些事情該有個人告訴你,陸湛不說,我可以說。”
我垂眼不去看,聲音很平靜:“你想告訴我什麼?”
今夜,我和陸湛同處一室,聽他最好的朋友朝我娓娓道來。道來的往事不算太隱秘,蘇易告訴我關於陸湛,就像有隻鋒利無比的爪,在茫茫夜色裏,穿破血肉之軀,牢牢揪住我的心髒。卻不曾感覺到疼痛,隻待清醒時留著無窮無盡的酸楚。
四年前,我離開家,事情的導火索是我和陸湛的照片。那時候我隻顧得上逃離陸家,連最重要的事情都忘了查清楚。這些照片從哪裏寄來的?這些照片是誰發現的?這些照片又是否留有原圖?人總是越慌亂越犯錯,我如今方才明了,當時的一時疏忽,差點鑄成日後的大錯特錯。我一直以為陸湛不知道我和外公吵架的原因,所以,回來的時候他絕口沒問,我也閉口不提,其實他早就知道。
該猜到他是多麼謹慎的一個人,我莫名離家出走,怎麼可能沒有一些隱晦的理由。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查到照片是周軒寄來的,蘇易告訴我,他是用一張支票將照片換回來的。果然,錢總是能在這種事情上起作用,我猜周軒當時選擇將照片單獨寄給陸家,而不是直接曝光,他的本意還是追求我。可惜,事與願違,我離開了A市,照片對他自然沒有了作用,倒不如換成物質基礎。
蘇易告訴我,陸湛去找過我,哪裏都去過。查到航班信息時,恰好趕上violet重要的宣傳片拍攝,他直接將拍攝地改成了西藏,大概他在西藏並沒有找到我。可是,蘇易和陸湛都不知道,我在西藏卻見到了誰,陸湛,原來我和你的後戲,你從來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