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站在最前麵的克萊奧連忙搖頭:“阿唯利亞挺好,現在正在村子西邊,大樹丫岔口旁邊,我的那半片份地裏幹活呢……”
“你的份地?”普拉亞感覺腦袋一下子有些轉不過彎:“……你們在村子東邊給阿唯利亞幹活,阿唯利亞在村子西邊給你幹活……這是做什麼呢?這……這……有什麼……什麼……講究?”
“這……”克萊奧三人對視一眼:“這……您不知道?”
“不知道,我已經三天沒有離開教堂啦。”
“原來這樣……”克萊奧恍然,很快給牧師細細解釋:“是這樣的……”
克萊奧敘述,家裏的耕牛受傷,不能幹活,自己和其他倒黴的村民們一樣,領著全家一起,人幹畜生活兒,盡力翻耕份地。
不過,這樣做的效果並不是很好,一家人已經竭盡全力,整整一天也無法完成耕牛不到半天的農活。
人力終歸有限,無法和耕牛相比,沒有耕牛,很多事情也變得麻煩:份地太遠,扛工具過去太花時間;人手不夠,上午剛剛犁過的泥巴,下午去敲的時候又變成了硬塊;重複的活兒太多,耽誤了太多時間……
等等等等……
帶著同樣的困擾,前兩天,七八名村民聚到一起,彼此嘮叨這些牢騷的時候,也不記得是誰提議,村民們自然而然就談到了互相幫忙,按照距離組合,交換份地翻耕:
合作其實挺簡單:克萊奧,阿德科克,漢塞爾這些住在村莊東邊的村民,幫助居住村莊西麵的阿惟利亞等幾名翻耕村莊東麵的份地;居住於村莊西麵的阿唯利亞等人,等價完成克萊奧等人西邊份地裏的活兒。
幾個家庭相互幫助,減少來回奔波浪費的時間,節約搬運沉重工具耗費的寶貴體力,而且,兩三個家庭一起幹活,速度明顯提高許多,份地裏重複的事兒也就基本消失。
“原來如此……”普拉亞明白過來,沉吟半晌,許久無語。
“老爺……”見到對麵的牧師陷入沉默,克萊奧不由有些忐忑:“我們這樣……不對麼?”
“沒什麼不對……放心吧,克萊奧,你們這樣挺好……”普拉亞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聲音帶了些感慨:“主宰的光輝無處不在……”
“……當愛你的兄弟,當愛你的鄰居,他們也會愛你……當路變的狹窄,伸出你的雙手,攙扶你的兄弟,道路重新平坦,光輝更加接近……困苦和窮乏的人施行公義……”
說到這兒,普拉亞忽然停了下來,啞然一笑,沉聲感慨的牧師注意到,自己念出聖言的時候,對麵農夫們紛紛露出迷茫,臉上通通掛著疑惑的神色,皺起的眉頭,睜大的眼睛,無一不在向牧師好奇地詢問:“您說什麼呢,是和在我說話麼?”
真是的,我怎麼又開始了……
這也是普拉亞最近才有的習慣,這幾十天來,悉心教導安德烈和小洛斯,一旦遇見了什麼事情,有什麼想法,生出了什麼感慨,牧師總會不覺地念出聖言,用主宰的智慧引導兩位學生。
真是的,我怎麼又開始了……這裏又不是教堂,對麵也不是用功的學生,和這群心裏隻記得田地和牲畜的農夫有什麼好說的呢……
腦子裏轉過這些念頭,牧師也並不發怒,早已習慣農夫們愚昧和頑冥,牧師揮揮手,意興闌珊:“算啦,算啦……克萊奧,阿德科克,漢塞爾,好好給阿惟利亞幹活兒,就這樣吧……”
“好的,老爺。”
十幾人同時恭恭敬敬地又鞠了一躬。
走出幾步,牧師身後傳來了農夫們搬起犁車,鏟動泥地,揮動鋤楸,互相叫喊的聲音。
“漢塞爾,犁車推過來點……”“阿德科克……我的鏟子呢……鏟子在哪?”“巴傑特,巴傑特……繩子掉啦,繩子掉啦!”“克雷格,剛才老爺說的話你記得麼?當愛你的兄弟……後麵是什麼來著?”
當愛你的兄弟?
牧師的腳步倏地頓住。
“當愛你的兄弟,當愛你的鄰居,他們也會愛你……然後……然後……”
“然後我記得……”這是阿德科克次子尼夫斯的聲音:“後麵是當路變的狹窄……當路變得狹窄……當……”
“當路變的狹窄……伸出你的雙手,攙扶你的兄弟,道路重新平坦,光輝更加接近……困苦和窮乏的人施行公義……”
主宰萬能……我的耳朵是怎麼了?
普拉亞猛然回頭,田地裏麵,尼夫斯麵前,阿德科克洋洋自得,流暢地吐出聖言,旁邊,好幾名或揮楸,或拉繩,或推車的老小農夫,正或點頭,或微笑,或揚眉,臉上的神情無一不表露出各自的認同。
主宰萬能……我的眼睛是怎麼了?
這個時候,普拉亞才猛然想起,之前自己沉吟感慨,不自禁念出聖言的時候,對麵的十幾名農夫,雖然紛紛露出了迷茫,臉上也通通掛著疑惑的神色……
卻完全沒有像平時神誕夏禱,降臨敬拜等節日,不得不進入教堂時,心不在焉地閉上眼睛,東張西望地打量房頂,左顧右盼地偷偷閑談……
這個時候,普拉亞才猛然發覺,當時十幾名農夫睜大眼睛,皺起眉頭的模樣,如果再強烈幾分,分明就是小洛斯和小安德烈全神貫注,凝神傾聽自己教誨時的情形。
主宰萬能……艾克麗村莊是怎麼了?